楚游日記
二十四日 在金寓,覺空來顧。下午獨出柴埠門,市蒸酥,由鐵樓入。是夜二鼓,聞城上遙吶聲,明晨知盜穴西城,幾被逾入,得巡者喊救集眾,始散去。
二十五日 出小西門,觀西城被穴處。蓋衡城甚卑,而西尤敝甚,其東城則河街市房俱就城架柱,可攀而入,不待穴也。乃繞西華門,循王墻后門(后宰門外肆,有白石三塊欲售。其一三峰尖削如指,長二尺,潔白可愛;其一方竟尺,中有溝池田塍可畜水,但少假人工,次之;其一亦峰乳也,又次之。)返金寓。
是時衡郡有倡為神農之言者,謂神農、黃帝當出世,小民翕(xī和順)然信之,初猶以法輪寺為窟,后遂家傳而戶奉之。以是日下界,察民善惡,民皆市紙焚獻,一時騰哄,市為之空。愚民之易惑如此。
二十六日 金祥甫初為予措資,展轉不就。是日忽鬮(jiǖ)會(一種民間集資方法),得百余金,予在寓知之,金難再辭,許假二十金,予以田租二十畝立券付之。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日 俱在金寓候銀,不出。
三月初一日 桂王臨朝,命承奉劉及王承奉之侄設齋桃花沖施僧。靜聞往投齋,唔王承奉之侄,始知前投揭議助之意,內司不爽。蓋此助非余本意,今既得金物,更少貸于劉,便可西去。靜聞見王意如此,不能無望。余乃議先往道州,游九疑,留靜聞候助于此,余仍還后與同去,庶彼得坐俟,余得行游,為兩便云。
初二日 乃促得金祥甫銀,仍封置金寓,以少資隨身。劉許為轉借,期以今日,復不能得。予往別,且坐候之,遂不及下舟。
初三日 早出柴埠門登舟。劉明宇先以錢二千并絹布付靜聞,更以糕果追予于南關外。時余舟尚泊柴埠未解維,劉沿流還覓,始與余遇,復訂期而別。是日風雨復作,舟子遷延,晚移南門埠而泊。
初四日 平明行,風暫止,夙雨霏霏。下午過汊江,抵云集潭,去予昔日被難處不遠,而云集則艾行可沉汨之所也。風雨凄其,光景頓別,欲為《楚辭》招之,黯不成聲。是晚泊于云集潭之西岸,共行六十余里。
初五日 雷雨大至。平明發舟,而風頗利。十里,過前日畏途,沉舟猶在也。四里,過香爐山,其上有灘頗高。又二十五里,午過桂陽河口,桂陽河自南岸入湘。〔舂水出道州舂陵山,巋水出寧遠九疑山,經桂陽西境,合流至此入湘,為常寧縣界。由河口入,抵桂陽尚三百里。〕又七里,北岸有聚落(村落)名松北。又四里,泊于瓦洲夾。共行五十里。
初六日 昧爽行,雨止風息。二十里,過白坊驛,聚落在江之西岸,至此已入常寧縣界矣。又西南三十里,為常寧水口,其水從東岸入湘,亦如桂陽之口,而其水較小,蓋常寧縣治猶在江之東南也。又西十五里,泊于糧船埠,有數家在東岸,不成村落。是日共行六十五里。
初七日 西南行十五里,河洲驛。日色影現,山岡開伏。蓋自衡陽來,湘江兩岸雖岡陀繚繞,而云母之外,尚無崇山杰嶂。至此地,湘之東岸為常寧界,湘江西岸為永之祁陽界,皆平陵擴然,岡阜遠疊也。又三十里,過大鋪,于是兩岸俱祁陽屬矣。上九州灘,又三十里,泊歸陽驛。
初八日 飯后余驟疾急病,呻吟不已。六十里,至白水驛。初擬登訪戴宇完,謝其遇劫時解衣救凍之惠,至是竟不能登。是晚,舟人乘風順,又暮行十五里,泊于石壩里,蓋白水之上流也。是日共行七十五里。(按《志》:白水山在祁陽東南二百余里,山下有泉如白練。(缺)去祁陽九十余里,又在東北。是耶,非耶?)
初九日 昧爽,舟人放舟,余病猶甚。五十余里,下午抵祁陽,遂泊焉,而余不能登。先隔晚將至白水驛,余力疾起望西天,橫山如列屏,至是舟溯流而西,又轉而北,已出是山之陽矣,蓋即祁山也。山在湘江北,縣在湘江西,祁水南,相距十五里。其上流則湘自南來,循城東,抵山南轉,縣治實在山陽、水西。而縣東臨江之市頗盛,南北連峙,而西向入城尚一里。其城北則祁水西自邵陽來,東入于湘,遂同曲而東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