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戰國策序跋
于鬯戰國策注序
《戰國策》者,經學之終而史學之始也,其書宜無人不讀。今學者固無人不讀《戰國策》,然而考求之者甚鮮。夫國朝諸儒,其能究古籍遠邁前賢矣,而從事于《戰國策》者,元和顧氏徒托空言,使其欲放杜征南釋例有成,必大可觀。今則惟推吳黃氏《札記》恪守家法,然不過嚴字句之異同;高郵王氏《雜志》,摘條立案發明,恨其太少;金山顧氏,能為《編年》;陽湖張氏、歙程氏,專門輿地。類皆具策書之一體者,五人而已矣。若夫林氏《戰國紀年》、黃氏《周季編略》、顧氏《七國地理考》等書,亦為讀《策》者之助,而作者不專為此書發也。自漢高氏至于宋有鮑氏,自宋鮑氏至于元有吳氏,落落三家。吳氏之后,絕無聞有繼起巍然成—家者。至于姚氏,存古之功足多,若其所著,即黃氏師法之所取,亦僅在字句異同,實不足副此書之全量。見吳氏既知姚氏之能存古,鮑氏之竄亂古本,則奚不即補注姚氏之書,顧乃依鮑竄亂之本,而必欲節節為之辨駁,亦可謂舍其康莊,而爭步于蹊間者矣。要之,高注既古而多佚,鮑氏綴補之勤,吳氏考校之密,三家固鼎峙千秋也。
鬯不敏,初欲掇鮑、吳兩家之注,入之高注之本,俾古本存而義亦備,且義備然后古本賴以久存,于是采錄之際,不能不旁征他籍,即不能無意為取舍進退于其間,送成《戰國策注》三十三卷,別補姚氏《序錄》一卷,作《年表》一卷,附之高本,存于姚氏,至今又分兩刻。盧氏之刻不及黃氏之善,故一仍黃刻,其誤文不加改,厥文不加補,羨文不加刪,錯文不加乙,一切具于注中。誠以家法所在,雖讀者病不便,不顧矣。意擬他日宜為一塾課本,凡應改、應補、應刪、應乙者,悉為雌黃;且易分國而通為《編年》,如陸隴其《戰國策去毒》之例,與此本相輔而行,兢兢乎蹈鮑氏竄亂之轍,未敢也。惟是其書既介經終史始之間,則其人其才,必可以注經,可以注史,然后可以注此書。末學疏淺,鄉居又艱獲佳籍,即經目遺忘亦多,時有不安,輒意改易,顧此失彼,遂相牽動,抵牾紛壇,知不能免,夫惡敢仰承三家之緒哉?后有作者,得比而審決更定之,則幸甚!光緒三十有四,(宣統初立之年)十有二月十日南匯于鬯香草序。
吾朝無國策注家,而日本卻有之。鬯所見關修齡《高注補正》、橫田維孝《正解》、平井魯堂《講義》三家。《講義》不足云,關、橫田兩家雖學淺,而于虛義理所在時有體會,間出武斷,頗可摘取。至于《策》學之難,首在年紀、地理兩大端,彼固茫乎其未辯也。尚有譚周者,卻主姚氏之本,又有碕明允《通考》,兩書并未之見。橫田書中有引碕哲夫說,即明允也。鬯又記。
所得舊刻《國策》,單鮑注殘本,存西周、東周、齊、楚、趙、韓六卷,書首序葉已失。其趙策“以正殷紂之事”,“殷”字厥筆作“股”,避宋宣祖諱,而他處“殷”字又不闕筆,蓋元以后翻宋本也,故其闕筆已校補,而偶失一未補耳。亦小有訛,然不訛者多,合之吳本,間有異。此真鮑本,非如黃《札記》以至正乙巳本為鮑本,未免差爾。十一日又記。
戰國策注二十三卷孔昭煥家藏本提要
(四庫全書總目)
舊本題漢高誘注。今考其書,實宋姚宏校本也。
《文獻通考》引《祟文總目》曰:“《戰國策》篇卷亡闕,第二至第十、第三十一至第三十三闕。又有后漢高誘注本二十卷,今闕第一、第五、第十一至二十,止存八卷。”曾鞏校定序曰:“此書有高誘注者二十一篇,或曰三十二篇。《崇文總目》存者八篇,今存者十篇。”此為毛晉汲古閣影宋鈔本。雖三十三卷皆題曰高誘注,而有誘注者僅二卷至四卷、六卷至十卷,與《崇文總目》八篇數合。又最末三十二、三十三兩卷,合前八卷,與曾鞏序”十篇數合。而其余二十三卷,則但有《考異》而無《注》。其有《注》者多冠以“續”宇。其偶遺“續”字者,如《趙策》一“郄疵”注、“雒陽”注,皆引唐林寶《元和姓纂》;《趙策》二“甌越”注,引魏孔衍《春秋后語》;《魏策》三“芒卯”注,引《淮南子注》。衍與寶在誘后,而《淮南子注》即誘所自作,其非誘《注》,可無庸置辨。蓋鞏校書之時,官本所少之十二篇,誘書適有其十,惟闕第五、第三十一。誘書所闕,則官書悉有之,亦惟闕第五、第三十一。意必以誘書足官書,而又于他家書內摭二卷補之。此官書、誘書合為一本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