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六 程子之書二
問:"程子云:'須是靜中有物,始得。'此莫是先生所謂'知覺不昧'之意否?"曰:"此只是言靜時那道理自在,卻不是塊然如死底物也。"〔端蒙〕
"'靜中有物'如何?"曰:"有聞見之理在,即是'靜中有物'。"問:"敬莫是靜否?"曰:"敬則自然靜,不可將靜來喚做敬。"〔去偽〕
問:"伊川言:'靜中須有物,始得。'此物云何?"曰:"只太極也。"洽。
"蘇季明嘗患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伊川曰:'不可。此不誠之本也。須是事事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事,皆要專一。'而今學問,只是要一個專一。若參禪修養,亦皆是專一,方有功。修養家無底事,他硬想成有;釋氏有底,硬想成無,只是專一。然他底卻難;自家道理本來卻是有,只要人去理會得,卻甚順,卻甚易。"或問:"專一可以至誠敬否?"曰:"誠與敬不同:誠是實理,是人前輩后都恁地,做一件事直是做到十分,便是誠。若只做得兩三分,說道今且謾恁地做,恁地也得,不恁地也得,便是不誠。敬是戒慎恐懼意。"又問:"恭與敬,如何?"曰:"恭是主容貌而言,"貌曰恭"。"手容恭"。敬是主事而言。執事敬"。"事思敬"。問:"敬如何是主事而言?"曰:"而今做一件事,須是專心在上面,方得。不道是不好事。而今若讀論語,心又在孟子上,如何理會得?若做這一件事,心又在那事,永做不得。"又曰:"敬是畏底意思。"又曰:"敬是就心上說,恭是對人而言。"又曰:"若有事時,則此心便即專在這一事上;無事,則此心湛然。"又曰:"恭是謹,敬是畏,莊是嚴。'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是莊於這處使不得。若以臨下,則須是莊。'臨之以莊,則敬。''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賀孫〕
問:"'以心使心',此句有病否?"曰:"無病。其意只要此心有所主宰。"〔燾〕
問:"'以心使心',如何?"曰:"平使之。今人都由心,則是妄使矣。"恐有誤字。〔可學〕
"大率把捉不定,皆是不仁。"問曰:"心之本體,湛然虛明,無一毫私欲之累,則心德未嘗不存矣。把捉不定,則為私欲所亂,是心外馳,而其德亡矣。"曰:"如公所言,則是把捉不定,故謂之不仁。今此但曰'皆是不仁',乃是言惟其不仁,所以致把捉不定也。"〔端蒙〕
"心定者,其言重以舒"兩句。言發於心,心定則言必審,故的確而舒遲;不定則內必紛擾,有不待思而發,故淺易而急迫。此亦志動氣之驗也。〔直卿〕〔端蒙〕
明道在扶溝時,謝游諸公皆在彼問學。明道一日曰:"諸公在此,只是學某說話,何不去力行?"二公云:"某等無可行者。"明道曰:"無可行時,且去靜坐。"蓋靜坐時,便涵養得本原稍定,雖是不免逐物,及自覺而收斂歸來,也有個著落。譬如人出外去,才歸家時,便自有個著身處。若是不曾存養得個本原,茫茫然逐物在外,便要收斂歸來,也無個著身處也。〔廣〕
"伊川見人靜坐,如何便嘆其善學?"曰:"這卻是一個總要處。"
安卿問:"伊川言:'目畏尖物,此理須克去。室中率置尖物,必不刺人。'此是如何?"曰:"疑病每如此。尖物元不曾刺人,他眼病只管見尖物來刺人耳。伊川又一處說此稍詳。有人眼病,嘗見獅子。伊川教他見獅子則捉來。其人一面去捉,捉來捉去,捉不著,遂不見獅子了。"〔宇〕(第五卷。)
問:"前輩說治懼,室中率置尖物。"曰:"那個本不能害人,心下要恁地懼,且習教不如此妄怕。"問:"習在危階上行底,亦此意否?"曰:"那個卻分明是危,只教習教不怕著。"問:"習得不怕,少間到危疑之際,心亦不動否?"曰:"是如此。"〔胡泳〕
或問:"程子有言:'"舍己從人",最為難事。己者,我之所有,雖痛舍之,猶懼守己者固,而從人者輕也。'此說發明得好。"曰:"此程子為學者言之。若圣人分上,則不如此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曰'痛舍',則大段費力矣。"〔廣〕
問:"'饑食渴飲,冬裘夏葛',何以謂之'天職'?"曰:"這是天教我如此。饑便食,渴便飲,只得順他。窮口腹之欲,便不是。蓋天只教我饑則食,渴則飲,何曾教我窮口腹之欲?"〔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