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詩三首備課
詩人無疑是一位多情的過客,他并不曾見到她的面容,那么他是怎樣感知到她的一分期冀和幽怨的呢?是從飄動的窗紗后瞥見了她斜倚的側影.還是看到了要去掀起窗帷的猶疑的手? 或者,是感覺到了背上那一雙灼熱的目光?詩人終于遲疑著且行且遠.想要回頭又無法回頭,只留下無盡的感傷和悵然。
面時這樣一位含蓄雋永、情深義重的女子,詩人的抱愧和解釋是.“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讀完全詩,它表面看起來是由于一場誤會而引起的女子心中的波動和失落,同時有詩人因為不能為她帶來希望與安慰的歉疚與落寞。但實際上。這首詩在無形之中對千古吟唱的思婦主題做了一個男人最隱衷而又最誠實的回答。為什么千年以來女子。“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從而“腸斷白蘋州”?只因為她們所等待的男人在她們的生命流程中.多半是“過客”,而不是“歸人”。
這不歸的原因可能是多種多樣的.有“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的負心薄幸.也有“悔叫夫婿覓封侯”“商人重利輕別離”的為了前程生計,更有“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的殘酷戰爭。不管是被迫還是自愿,都注定了這些男人靈魂與肉體的漂泊動蕩都注定了“君問歸期未有期”的長長的等待.注定了愛著他們的女人們“玉階空佇立”“是時君不歸,春風徒笑妾”。
如果我們將思婦詩詞的主題加以延伸,那么它莫非意味著人們也許永遠也等不到他們所
愛、所期待的東西,任憑魂牽夢縈.望眼欲穿。
一首好詩的無窮意蘊是經得起反復推敲和再三回味的。在這首詩里,作者表面描寫了一
場誤會,但從作者冠之以“錯誤”的標題來看,作者心境的沉重與復雜。也許不是單純的誤會所能解釋和概括的。在這首短短的詩里,分明包含著許多沉甸甸的內心情感,在欲言又止之間,終于還是決絕地說了出來,說出了令人傷心痛苦的真話。也許兩個人的相逢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是一件不該發生的事.盡管這其中有繾綣與旖旎.并因此而美麗,但男人的一顆心似乎注定要停泊在芳草碧連天的遠處,“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縱有千般風光.萬種風情,這顆心終究不會淹留于一隅。
在這首短詩里,除了“我”“你”之外,其實還有兩個未曾露面的人物,一位是女子所等待的“歸人”,一位是在長年東飄西蕩的過客身后,必定也有一個或將有一個注定要承受相思之苦的未知女子。詩中女子所經歷的,不也是更遠處另一女子的心緒故事嗎?而與她們相戀或不相戀的男子,總是在路上,從一家一家的門前經過,經過而不做停留。
面對千百年來女子如許的癡情和等待.鄭愁予終于以《錯誤》一詩來表白男人的心事和心聲,從而對女子們的悲劇性命運做了某種意義上的解釋和回答。這里面既有對女子深深的憐惜與歉疚,也有幽幽的無奈與毅然的前行。詩的最后一節,“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伴隨著這一句慨嘆般的解釋,我們似乎看到了男主人公落寞的身影和沉重的回避。鄭愁予的詩向來情感細膩,藝術感悟纖巧婉轉,音節協調錯落。他在往以“過客”來回答與解釋思婦們綿延不絕的悠悠情恨時,又留下了一個新的疑問:面對容顏如玉、情深似海,男人們并非不動心、不鐘愛、不憐惜.但為什么他們還只愿是女人們生命中的一個個“過客”,而不愿是就此棲身的“歸人”?除了薄情、生計、戰爭等等,是不是還有一些別的難以言說的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