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穎給國忠燒了斷頭紙,哪個男人就進門了,比她大七、八歲,我只是見過他一次,也是在挑水的時候,他個子不是很高,很壯實,一看就是一個老實人,問他:怎么要挑那么多水?他說也給國忠娘挑了。人們說也許新穎有后福呢!這個人厚道又勤勞。
但造化弄人,這個人來了不到半年,新穎心臟病發作了,不到三天就走了。國忠娘幾乎傻了!
新穎的父母把孩子接走了,哪個男人也走了。
國忠的家沒有圍墻,那年夏天我再路過他家,看到的所有的門窗都用磚壘上,抹上泥。院子里東一堆,西一堆散落著磚瓦,青草就在磚的縫隙里漫生出來,因為沒有人走,地皮松散了,枯萎的落葉泛著褐色。
這樣的死亡不單是因為他是我的同齡人,最主要的是叫我領略了一種人生的虛無和無奈。它狠狠地刺激了我內心輕易不敢觸碰的角落。悲涼、無助和張惶,我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詞匯來表達我一次一次路過那的感受,我害怕路過那里,后來我再路過那里,就極力不去張望,但有忍不住還是要去看,而且有時看的更仔細了,刺痛傳遍了全身。好象自己也隨著他們走了一次。
對于死亡的認識,我只是害怕,覺得那很神秘也很遙遠,好象那和我沒有什么關系,一直覺得它是童話里的魔鬼,對它我很無奈也很害怕,但有那么它和我有那么遙遠的距離的,也有很多的不可能給了就給了我一種安心的感覺,就把他密封在心靈的某一個角落,不再仔細的去想它。我身邊也有很多親人走了。但他們都是經歷和巨大的病痛,而且都是年老了而逝的。爺爺是腦血栓三年后有得了食道癌,在病重的時,爹衣不解帶的侍侯了三個月,爺爺還是走了,那時我離家求學,回家看到爺爺不能吃喝很受罪的,一個胖壯的老人都已瘦的皮包骨了,對于他的走,我只是覺得無奈和遺憾。奶奶是肺心病,每年的冬天都很難過。臨終更是受罪,幾乎都是跪在床上的,否則會很憋氣,幾乎不能呼吸,連姑姑都說奶奶是活受罪,她一直和叔叔一起住她走后,她的房間很長時間保持原來的樣子,我偶爾去了,覺得她就是去串門了,從沒有想她走了。
爹是一個典型的不善于表達的人,除了在爺爺、奶奶的靈前痛哭外,就從沒有對我們提起過他們,只是在他們的忌日哪天買很多的時鮮水果,叫娘拿去燒紙。
但是爹在心肌梗發作,一個白天和兩個黑夜后就走了。在他的靈前我不相信靈床躺著的哪個人就是我的爹,看到他的遺容,我以為他會在哪個時間坐起來,我還在夢中爹就被安葬了,以后很長時間里我只有用勞作來麻醉自己,每天吃的很少,干很多的力氣活,累了就睡,夢中還一直是爹的影子。
每當在路上看到和爹相似的身影,就想追上去喊住他,很多次就沖口而出了。、
有一次去保定,在車子里看到一個人穿的一件很好的毛衣,想一會去商場也給爹買一件,可轉念記得他早走了半年了。淚水涌了出來。
爹剛剛去世的日子,因為很多的愁苦,總是在燒紙是痛哭失聲,后來有人告訴我:“那么哭去世的人會不安心的。”我只有克制住自己,他活著的時候我沒有盡孝心,為什么去世后還叫他不能安寧呢。
爹走了快十年了,漸漸的習慣了沒有他的日子,只是有時看到娘行只影單,心還是很疼,每每夢里還是哭醒,我知道那成了我永遠的疼。有時我想:死對于死者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我真的不能確定那是不是,但我知道對于生者是一種痛,也許這種痛會隨著時間而逐漸淡去,也許這種痛是一種永久的痛,永遠的痛下去,直至成了肉中的一根刺,做為身體的一部分,追隨我們以后的日子。
國忠比父親走的早也有十年了。國忠爹走了也有15年了,人生三大不幸:早年喪父,中年喪夫,老年喪子,國忠娘遇到了兩件,我娘告訴我:“國忠娘在進了他們家的門后,共埋葬了五口人,中年送國忠的爺爺、奶奶還有國忠爹,老來又送走了國忠兩口子。”
※本文作者:女巫干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