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八十六 列傳二百七十三
源兀傲有大略,熟於朝章國故。論古今成敗利病,學術流別,馳騁往復,四座皆屈。嘗謂河宜改復北行故道,至咸豐五年,銅瓦廂決口,河果北流。又作籌鹺篇上總督陶澍,謂:“自古有緝場私之法,無緝鄰私之法。鄰私惟有減價敵之而已。非裁費曷以輕本減價?非變法曷以裁費?”顧承平久,撓之者眾。迨漢口火災后,陸建瀛始力主行之。
源以我朝幅員廣,武功實邁前古,因借觀史館官書,參以士大夫私著,排比經緯,成圣武記四十馀萬言。晚遭夷變,謂籌夷事必知夷情,復據史志及林則徐所譯西夷四州志等,成海國圖志一百卷。他所著有書古微、詩古微、元史新編、古微堂詩文集。
方東樹,字植之,桐城人;宗誠,字存之,從兄弟也:皆諸生。東樹曾祖澤,拔貢生,為姚鼐師。東樹既承先業,更師事鼐。當乾、嘉時,漢學熾盛,鼐獨守宋賢說。至東樹排斥漢學益力。阮元督眾,辟學海堂,名流輻湊,東樹亦客其所,不茍同於眾。以謂:“近世尚考據,與宋賢為水火。而其人類皆鴻名博學,貫穿百氏,遂使數十年承學之士,耳目心思為之大障。”乃發憤著漢學商兌一書,正其違謬。又著書林揚觶,戒學者勿輕事著述。
東樹始好文事,專精治之,有獨到之識,中歲為義理學,晚躭禪悅,凡三變,皆有論撰。務盡言,惟恐詞不達。年八十,卒於祁門東山書院。他所著有大意尊聞、向果微言、昭昧詹言、儀衛軒集,凡數十卷。東樹博極群書,窮老不遇,傳其學宗誠。既歿,宗誠刊布其書,名乃大著。
宗誠能古文,熟於儒家性理之言,欲合文與道為一。咸豐時寇亂,轉徙不廢學,益留心兵事吏治。著俟命錄,以究天時人事致亂之原,大要歸於植綱常、明正學,志量恢如也。山東布政使吳廷棟見之,聘為子師。倭仁、曾國藩皆因廷棟以知宗誠。倭仁為師傅,寫其書數十則,進御經筵。國藩督直隸,奏以自隨。令棗強十馀年,設鄉塾,創敬義書院,刻邑先正遺著,舉孝子、悌弟、節婦,建義倉,積穀萬石,皆前此未有也。國藩去,李鴻章繼任,亦不以屬吏待之,有請輒施行。嘗歲旱,已逾報災期,手書為民請,并及鄰郡邑,不以侵官自嫌,卒得請普免焉。舉治行卓異,不赴部,自免歸。以學行詔后進,人有一善,獎譽之不容口。勤於纂述,逾時越月輒成帙。著柏堂經說、筆記、文集百五十馀卷。詔加五品卿銜,從安徽學政請也。其同縣友人又有蘇惇元,字厚子;戴鈞衡,字存莊:皆東樹弟子。
惇元,咸豐元年孝廉方正。其學近張楊園,文似方望溪。編有楊園、望溪年譜。所著曰四禮從宜、遜敏錄、詩文集。
鈞衡,道光二十九年舉人。自謂生方、姚之鄉,不敢不以古文自任。與惇元重訂望溪集,增集外文十之四。其后榮成孫葆田更得遺稿若干篇刻之,方氏一家之言備矣。鈞衡有經濟才,與國藩為友,著書傳補商,國藩亟稱之。避寇臨淮,妻李、妾劉皆殉難,鈞衡嘔血卒,年未四十。有蓉州集、味經山館詩文鈔。
魯一同,字通甫,清河人。善屬文,師事潘德輿。道光十五年舉人。時承平久,一同獨深憂,謂:“今天下多不激之氣,積而不化之習;在位者貪不去之身,陳說者務不駭之論。風烈不紀,一旦有緩急,莫可倚仗。”既,再試不第,益研精於學。凡田賦、兵戎諸大政,及河道遷變、地形險要,悉得其機牙。為文務切世情,古茂峻厲,有杜牧、尹洙之風。漕督周天爵見之,曰:“天下大材也,豈直文字哉!”曾國藩尤嘆異之。
試禮部,入都,國藩數屏騶從就問天下事。粵逆踞金陵也,同年生吳棠方宰清河,一同為草檄,傳示列縣,辭氣奮發,江北人心大定。江忠源師抵廬州,友人戴鈞衡為書通國藩之指,欲其起佐忠源。一同謝不出,復書極論用兵機宜,謂當緩金陵,專攻旁郡。其后大兵筑長圍,期旦夕破金陵,一同獨決其必敗,未幾,果潰裂,蘇、浙淪陷。已而國藩克安慶,復金陵,一如所論。同治二年,卒,年五十九。著邳州志、清河志、通甫類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