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三十 本朝四
問:"二蘇之學得於佛老,於這邊道理,元無見處,所以其說多走作。"曰:"看來只是不會子細讀書。它見佛家之說直截簡易,驚動人耳目,所以都被引去。圣賢之書,非細心研究不足以見之。某數日來,因間思圣人所以說個'格物'字,工夫盡在這里。今人都是無這工夫,所以見識皆低。然格物亦多般,有只格得一兩分而休者,有格得三四分而休者,有格得四五分、五六分者。格到五六分者已為難得。今人原不曾格物,所以見識極卑,都被他引將去。二蘇所以主張個'一'與'中'者,只是要恁含糊不分別,所以橫說豎說,善作惡作,都不會道理也。然當時人又未有能如它之說者,所以都被他說動了。故某嘗說,今人容易為異說引去者,只是見識低,只要鶻突包藏,不敢說破。才說破,便露腳手。所以都將'一'與'中'蓋了,則無面目,無方所,人不得而非之。"〔僩〕
二蘇呼喚得名字都不是了。〔振〕
兩蘇既自無致道之才,又不曾遇人指示,故皆鶻突無是處。人豈可以一己所見只管鉆去,謂此是我自得,不是聽得人底!
胡問:"東坡兄弟,若用時,皆無益於天下國家否?"曰:"就他分限而言,亦各有用處;論其極,則亦不濟得事。"〔淳〕
東坡議論大率前后不同,如介甫未當國時是一樣議論,及后來又是一樣議論。公謹。
東坡只管罵王介甫。介甫固不是,但教東坡作宰相時,引得秦少游黃魯直一隊進來,壞得更猛。〔淳〕
或問:"張安道為人何如?"曰:"不好。如攻范黨時,他大節自虧了。后來為溫公攻擊,章凡六七上,神宗不聽,遂除溫公過翰林學士,而張居職如故。嘗見東坡為溫公神道碑,敘溫公自翰林學士為御史中丞,自御史中丞再為翰林學士,心嘗疑之,此一節必有所以。后觀溫公集,乃知溫公以攻安道之故,再自御史過翰林。而東坡兄弟懷其平日待遇之厚,不問是非,極力尊之。故東坡刪去此一節,不言其事,遂令讀者有疑安道不好。又劉公湖州人,忘其名。亦數章攻之,而不見其首三章。集中止有第四章,大概言,臣攻方平之短,已具於前數奏中。記得是最言其不孝之罪,可惜不見。蓋東坡尊方平,而天下后世之人以東坡兄弟之故,遂為東坡諱而隱其事,并毀其疏以滅蹤。某嘗問劉公之孫某求之,而其家亦已無本矣。方平嘗讬某人買妾,其人為出數百千買妾,方平受之而不償其直,其所為皆此類也。安道是個秦不收魏不管底人,他又為正人所惡,那邊又為王介甫所惡。蓋介甫是個修飭廉隅孝謹之人,而安道之徒,平日茍簡放恣慣了,才見禮法之士,必深惡。如老蘇作辨奸以譏介甫,東坡惡伊川,皆此類耳。論來介甫初間極好,他本是正人,見天下之弊如此,銳意欲更新之,可惜后來立腳不正,壞了。若論他甚樣資質孝行,這幾個如何及得他!他們平日自恣慣了,只見修飭廉隅不與己合者,即深詆之,有何高見!"〔卓〕
溫公自翰林學士遷御史中丞,累章論張方平。所論不行,自中丞復為翰林學士。東坡作溫公神道碑,只說自中丞復為翰林學士,卻節去論方平事,為方平諱也。某初時看,更曉不得。后來看得溫公文集,方知是如此。〔文蔚〕
老蘇說得眼前利害事卻好。〔學蒙〕
因說老蘇,曰:"不能言而蹺蹊者有之,未有言蹺蹊而其中不蹺蹊者。"〔揚〕
三代節制之師,老蘇權論不是。〔謨〕
東坡善議論,有氣節。〔若海〕
東坡解經,一作解尚書。莫教說著處直是好!扒是他筆力過人,發明得分外精神。
東坡天資高明,其議論文詞自有人不到處。如論語說亦煞有好處,但中間須有些漏綻出來。如作歐公文集序,先說得許多天來底大,恁地好了,到結末處卻只如此,蓋不止龍頭蛇尾矣!當時若使他解虛心屈己,鍛煉得成甚次第來!〔木之〕
問:"東坡與韓公如何?"曰:"平正不及韓公。東坡說得高妙處,只是說佛,其他處又皆粗。"又問:"歐公如何?"曰:"淺。"久之,又曰:"大概皆以文人自立。平時讀書,只把做考究古今治亂興衰底事,要做文章,都不曾向身上做工夫,平日只是以吟詩飲酒戲謔度日。"〔義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