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戰(zhàn)未死，十年凱旋歸──《木蘭詩》中“將軍”所指之我見
| 將軍戰(zhàn)未死，十年凱旋歸 ──《木蘭詩》中“將軍”所指之我見 |
| 河北省玉田縣教育局教研室 趙福華 |
《木蘭詩》這首膾炙人口的南北朝民歌，以其絕唱千古的風韻，再度入選為人教版初中語文新教材（七年級下冊）。為了使學生了解古詩詞中常見的“互文”現(xiàn)象，正確理解句意，教科書在課后設置了這樣一道習題──翻譯下列句子，注意上下句的意思是互相交錯、補充的。這樣“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這句看似直白的句子如何翻譯的問題就凸現(xiàn)出來了。
查閱一下過去的一些注釋，大多解釋為“將軍死去了，木蘭回來了”。新教材的《教師教學用書》中的“練習說明”中是這樣翻譯的，“將軍身經(jīng)百戰(zhàn)生存無幾，壯士（木蘭）戎馬十年勝利歸來”。然后又從“互文”的角度加以說明：“這兩句的意思是征戰(zhàn)多年，經(jīng)歷很多戰(zhàn)斗，許多將士戰(zhàn)死沙場，木蘭等幸存者勝利歸來�！贝苏f雖比以往有所進步，但總覺得讓人難以接受，覺得不是那么回事�！皩④姟鏌o幾”怎樣理解？謂之為“幸存者”，當是極少數(shù)吧？這是勝利之師嗎？看到這樣的解釋，在我的腦海里呈現(xiàn)的是敵我雙方尸橫遍野的電影鏡頭，即使是勝利的一方，也只剩下為數(shù)不多的傷殘士兵。于是原本詩歌整體閱讀帶來的歡欣和美好，一下子被蒙上了哀傷的陰影。把戰(zhàn)爭寫得如此慘淡，后面所極力鋪排的喜慶氛圍，不是顯得有點兒輕浮和殘忍嗎？（《這里的黎明靜悄悄》就不是這樣，雖然阻擊戰(zhàn)以少對多，并奇跡般地大獲全勝，但作為指揮員的準尉就高興不起來，因為他領導的5個女兵都死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為此他常常內(nèi)疚、自責。）我想，這并非詩歌的本意，而是譯文對詩歌的偏離。
這兩句詩有兩點應當弄清：一是如何理解“死”。我認為這里的“死”并非寫實的“死”，而是征戰(zhàn)時的“出生入死”，是敵我之間“殊死”的搏殺，是寫意。二是“將軍”身系何人。根據(jù)民歌主旨的分析，“將軍”所指代的當是木蘭。解決了這兩個問題，詩句的翻譯就沒有了那種令人傷感的色彩，增加的是令人敬仰的壯烈與豪邁。譯文上對“死”的解釋也就不必閃爍其詞，從而一通而百通了。我們就可以這樣來翻譯：木蘭身經(jīng)百戰(zhàn)出生入死，官至將軍十年凱旋歸來（或為了有點兒詩味而譯為：木蘭百戰(zhàn)生與死，官至將軍十年歸）。
做出這樣理解的合理性在于：
一、從“互文”的角度分析。既為“互文”，就應該把上句的“將軍”與下句的“壯士”共同作為“百戰(zhàn)死”、“十年歸”的主語，而凱旋歸來的“將軍”則是本詩所贊美的主人公──木蘭，“將軍”與“壯士”當是為了詩句對仗需要的同位復指。只有這樣解釋才能將在內(nèi)容上具有互相交錯、補充的上下句合為一體，達到一個完整的意境。望文生義，把一個本來富含戰(zhàn)爭豪壯之美的畫卷，肢解得如此破碎、慘淡，這是有悖于詩歌的本意的�！熬毩曊f明”為翻譯詩句提出了兩個原則：一要理解“互文”的含義；二要考慮本課的詩歌特征，不能為了體現(xiàn)“互文”而使譯文變成散文失去詩味。任何古詩要求以詩的形式去翻譯，都如同在純釀之中加兌白開水，何況這兩句平白、質樸的民歌呢？為了索然無味的“詩味”而害義，這不值得，也不應該。
二、把“將軍”理解為木蘭，符合人們心理的審美需求，情感需求。一個平民女子，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如若是默默無聞地湮沒在千軍萬馬之中，那她的傳奇性、戲劇性就大為褪色了，人們希望看到她屢建奇功，位至高官，成為馳騁戰(zhàn)場的風云人物。這是人們的期盼，詩歌也正是這樣塑造的。歷史上女扮男裝，代父從軍當實有其人，但“官至將軍”可以是虛，這正是詩歌虛實相生的浪漫主義手法的體現(xiàn)，很多以《木蘭詩》為藍本的戲劇、影視作品，不都是把木蘭演義為“花將軍”嗎？這也正是這首民歌所呈現(xiàn)出來的民意。也只有這樣，故事才能順理成章地向下發(fā)展，才會有木蘭“歸來見天子……賞賜百千強”，還要官授“尚書郎”。試想，一個沒有軍銜的普通一兵，能得到如此浩蕩皇恩嗎？
三、從詩歌語言的繁簡上揣度。蔡厚示先生在分析“萬里赴戎機，……”一段時說：“只六句三十字，便概括了木蘭十幾年出生入死，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斗生活，顯得何等簡練……真可謂字字千金，一字減它不得”。蔡先生的分析說出了兩個問題：一是這段概括的是木蘭的戰(zhàn)斗生活，而不是另有其人的“將軍”；二是詩歌著墨極簡，字字千金。試想，似這等惜墨如金的春秋筆法，怎可能會旁逸斜出，走一下“偏鋒”呢？其實這兩點大家都能達到共識，認可了這兩點，那么“將軍”即木蘭，也就應當?shù)玫搅苏J同。
詩歌故事情節(jié)的傳奇構想，藝術手法的浪漫主義表現(xiàn)，人物形象的完美塑造，極大地滿足了人們的審美情趣。人們欣賞、仰慕、歌頌這可敬可愛的至善至美，不愿看到美好事物的毀滅（將軍之死），詩歌也盡力回避血與火的戰(zhàn)爭寫實，我們就更不要死摳字面意思，硬要翻譯出一些大煞風景、給人添堵的文字來。
以上所見與編著者商榷，并與執(zhí)教此詩者交流。
編輯短評：“將軍戰(zhàn)未死，十年凱旋歸”二句的譯法，素有爭議。本文作者的觀點并非別出心裁。那么，文中列出的幾條“合理性”是否成立呢？（溫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