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觀漢記卷二十二
安帝永初、永寧間劉珍、騊駼、張衡、李尤等撰集為漢記。”則于史通所舉諸人外,又增出張衡。案衡本傳云:“永初中劉珍、劉騊駼等著作東觀,撰集漢記,因定漢家禮儀,上言請衡參論其事,會病卒,而衡常嘆息,欲終成之。及為侍中,上疏請得專事東觀,收檢遺文,畢力補綴。書數上,竟不聽。及后之著述,多不詳典,時人以為恨。”是珍等雖嘗請衡參論,而以珍等旋卒,中輟不行。衡雖自請補綴,亦不見聽,故時人以其不得秉史筆為恨。史通覈才篇曰:“以張衡之文,而不閑于史。”正以衡未嘗修史,猶之陳壽不常綴文也。章懷注載衡表自稱“臣仰干史職”者,謂太史令耳,本傳前已稱太史令為史職。非謂史官之職。及至元嘉中伏無忌等奉詔撰集,則衡死已久矣,衡卒于永和四年,下距元嘉凡六年。玉海之說非也。
史通又云珍、尤繼卒,復命侍中伏無忌與諫議大夫黃景作諸王、王子、功臣、恩澤侯表與單于、西羌傳,地理志。元嘉元年,復令太中大夫邊韶、大軍營司馬崔寔、議郎朱穆、曹壽雜作孝穆、崇二皇及順烈皇后傳,又增外戚傳入安思等后,儒林傳入崔篆諸人。寔、壽又與議郎延篤雜作百官表、順帝功臣孫程、郭愿、鄭眾、蔡倫等傳,凡百十有四篇,號曰漢記。范書伏湛傳亦云元嘉中桓帝詔伏無忌與黃景、崔寔等共撰漢記。延篤傳亦稱篤與朱穆、邊韶共著作東觀,此漢記之再續也。蓋至是而史體粗備,乃肇有漢記之名。
案史通正史篇云:“伏無忌與黃景作南單于、西羌傳。”南單于者,南匈奴單于也。提要引作“與單于” ,蓋館臣筆誤耳。殿本閣本皆作“與” ,知非手民之誤。史通又云:“復令太中大夫邊韶、大軍營司馬崔寔、議郎朱穆、曹壽,雜作孝穆、崇二皇及順烈皇后傳。”大軍營司馬官名,殊不經見。考之范書崔寔傳云:“召拜議郎,遷大將軍冀司馬,與邊韶、延篤著作東觀。”蓋史通傳刻,脫一“將”字,淺人因不知冀為大將軍之名,遂妄改為“營”,提要但知循文照錄,而不知覺也。至于浦起龍通釋謂“孝穆、崇二皇”五字傳寫訛脫,當作獻穆孝崇二皇后,則又非是。 黃叔琳訓故補不言有訛脫。獻穆皇后乃曹操之女,獻帝之后,薨于魏景初元年,崔寔等死已久矣,安得為之作傳乎?考桓帝紀云:“本初元年閏月,即皇帝位。九月,追尊皇祖河間孝王曰孝穆皇,皇考蠡吾侯曰孝崇皇。”以其位號出于追尊,故皇而不帝,且不作紀而作傳也。起龍不知此事,而欲輕改舊文,妄孰甚焉!史通又云:“寔、壽又與議郎延篤雜作百官表、順帝功臣孫程、郭愿及鄭眾、蔡倫等傳。”按順帝即位時,宦官以功封侯者十九人,姓名具見范書宦者孫程傳,無郭愿其人,此蓋郭鎮之誤。鎮延光中安帝末為尚書,及誅江京,鎮率羽林士擊殺衛尉閻景,封定潁侯,事跡附見郭躬傳。鎮,躬弟子。蓋順帝時功臣甚眾,有宦者,有士人,不可勝數,故舉孫程、郭鎮二人,以概其余耳。提要又不知其誤,而反于鄭眾、蔡倫之上刪去一“及”字,則似眾、倫二人亦順帝功臣矣。眾卒 于安帝元初元年,倫卒于鄧太后崩后,蓋安帝之建光元年。何其不思之甚哉!又考范書鄧禹傳云:“閶妻耿氏有節操,鄧閶,禹之孫。養河南尹豹子嗣為閶后,耿氏教之書學,遂以通博稱。永壽中與伏無忌、延篤著書東觀,官至屯騎校尉。”玉海及張澍書后中均有鄧嗣,蓋本于此。是與伏無忌等同著書者,又有鄧嗣,史通偶遺其名,提要亦不能補也。史通所謂凡百十有四篇者,謂合安帝永初中劉珍、李尤等之所撰,珍于永初中撰集漢記,見張衡傳。及桓帝元嘉中伏無忌、黃景、無忌、景及崔寔于元嘉中奉詔,見伏湛傳。邊韶、崔寔、朱穆、曹壽、延篤等之所作,共得百十有四篇耳。 其中兼有蔡邕、楊彪之作,說詳于后。 益以班固等所撰之二十八篇,加目錄一篇,新唐志有錄一篇。正如隋志著錄一百四十三卷之數。 古書多以一篇為一卷。知幾生于初唐,故其所見之本,與隋志無以異也。所謂“號曰漢記”者,總一百四十二篇言之也。漢記之名,永初中已有之,提要誤以為邊韶、崔寔、延篤等所作為百十有四篇,故謂至是乃肇有漢記之名,其實史通之意,并不如此。姚振宗補后漢藝文志卷二所考,勝于提要,而言之未甚詳明,故更考之如右。所說庸有相合者,振宗云史通謂元嘉時邊韶等著作以后,綜其書為百十四篇,號曰漢記。漢記之名,實定于安帝時。而非襲取之也,覽者當自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