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四十三 樂三
北齊神武霸府田曹參軍信都芳,世號知音,能以管候氣,仰觀云色。常與人對語,則指天曰:"孟春之氣至矣。"人往驗管,而飛灰已應。每月所候,言皆無爽。又為輪扇二十四埋地中,以測二十四氣,每一氣感,則一扇自動,他扇并住,與管灰相應,若合符契焉。
隋文帝開皇二年,詔求知音之士,參定音樂。沛國公鄭譯云:"考尋樂府鍾石律呂,皆有宮、商、角、徵、羽、變宮、變徵之名。七聲之內,三聲乖應,每常求訪,終莫能通。初,周武帝時,有龜茲人曰蘇祇婆,從突厥皇后入國,善胡琵琶。聽其所奏,一均之中間有七聲。因而問之,答云:'父在西域,稱為知音。代相傳習,調有七種。'以其七調,勘校七聲,冥若合符。一曰婆陀力,華言平聲,即宮聲也。二曰雞識,華言長聲,即商聲也。三曰沙識,華言質直聲,即角聲也。四曰沙侯加濫,華言應聲,即變徵聲也。五曰沙臘,華言應和聲,即徵聲也。六曰般贍,華言五聲,即羽聲也。七曰俟利箑,華言斛牛聲,即變宮聲也。"譯因習而彈之,始得七聲之正。然其就此七調,又有五旦之名,旦作七調。以華言譯之,旦者則謂之"均"也。其聲亦應黃鍾、太蔟、林鍾、南呂、姑洗五均,以外七律,更無調聲。遂因其所捻琵琶,弦柱相飲為均,推演其聲,更立七均。合成十二,以應十二律。律有七音,音立一調,故成七調十二律,合八十四調,旋轉相交,盡皆和合。仍以其聲考校太樂所奏,林鍾之宮,應用林鍾為宮,乃用黃鍾為宮;應用南呂為商,乃用太蔟為商;應用應鍾為角,乃取姑洗為角。故林鍾一宮七聲,三聲并戾。其十一宮七十七音,例皆乖越,莫有通者。又以編懸有八,因作八音之樂。七聲之外,更立一聲,謂之應聲。譯因作書二十馀篇,明其指趣。至是譯以其書宣示朝廷,并立議正之。
有萬寶常者,妙達鍾律,遍解八音。常與人方食,論及聲調,時無樂器,因取前食器及雜物,以箸扣之,品其高下,宮商畢備,諧於絲竹。文帝后召見,問鄭譯所定音樂可否,對曰:"此亡國之音,豈陛下之所宜聞。"遂極言樂聲哀怨淫放,非雅正之音,請以水尺為律,以調樂器。上遂從之。遂造諸樂器,其聲率下於譯調二律。并撰樂譜六十四卷,論八音旋相為宮之法,改弦移柱之變。為八十四調,百四十四律,變化終於千八百聲。時人以周禮有旋宮之義,自漢魏以來,知音者皆不能通,見寶常特創其事,皆哂之。至是,試令為之,應手成曲,無所凝滯,見者莫不嗟異。於是損益樂器,不可勝紀,其聲雅淡,不為時所好,太常善聲者多排毀之。
又太子洗馬蘇夔駮譯曰:"韓詩外傳所載樂聲感人,及月令所載五音所中,并皆有五,不言變宮、變徵。又左氏所云:'七音六律,以奉五聲。'準此而言,每宮應立五調,不聞更加變宮、變徵二調為七調。七調之作,所出未詳。"譯答曰:"周有七音之律。漢書律歷志,天地人及四時,謂之七始。黃鍾為天始,林鍾為地始,太蔟為人始,是為三始。姑洗為春,蕤賓為夏,南呂為秋,應鍾為冬,是為四時。四時三始,是以為七。今若不以二變為調曲,則是冬夏聲闕,四時不備。是故每宮須立七調。"於是眾從譯議。
譯又與夔俱云:"按今樂府黃鍾,乃以林鍾為調首,失君臣之義;清樂黃鍾宮,以小呂為變徵,乖相生之道。今請雅樂黃鍾宮,以黃鍾為調首;清樂去小呂,還用蕤賓為變徵。"眾皆從之。
夔又與譯議,欲累黍立分,正定律呂。時以音律久不通,譯、夔等一朝能為之,以為樂聲可定。而何妥舊以學問推為儒首,帝素不悅學,不知樂,妥又恥己宿儒不逮譯等,欲沮壞其事。乃立議非十二律旋相為宮,曰:"經文雖道旋相為宮,恐是直言其理,亦不通隨月用調,是以古來不取。若依鄭玄及司馬彪,須用六十律,方得和韻。今譯唯取黃鍾之正宮,兼得七始之妙義。非止金石諧韻,亦乃簨虡不繁,可以享百神,可以合萬舞矣。"而又非其七調之義,曰:"近代書記所載,縵樂鼓琴吹笛之人,多云三調。三調之聲,其來久矣。請存三調而已。"時牛弘總知樂事,不能精究音律。寶常又修洛陽舊曲,言幼學音律,師於祖孝徵,知其上代修調古樂。周之璧翣,殷之崇牙,懸八用七,盡依周禮備矣。所謂正聲,又近前漢之樂,不可廢也。是時競為異議,各立朋黨,是非之理,紛然淆亂。或欲各令修造,待成,擇其善者而從之。妥恐樂成,善惡易見,乃請張樂試之。遂先說曰:"黃鍾者,以象人君之德。"及奏黃鍾之調,帝曰:"洋洋和雅,甚與我會。"妥因陳用黃鍾一宮,不假馀律。帝大悅,班賜妥等修樂者。自是譯等議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