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思、田之事,本亦無大緊要,只為從前張皇太過,后來遂不可輕易收拾。所謂天下本無事,在人自擾之耳。其略已具奏詞,今往一通,必得朝廷如奏中所請,則地方庶可以圖久安;不然,反復未可知也。賤軀患咳,原自南、贛蒸暑中得來,今地益南,氣類感觸,咳發益甚,恐竟成痼疾,不復可藥。地方之事茍幸塞責,山林田野則惟其宜矣,他尚何說哉?
西樵、兀崖家事,極為時輩所擠排,殊可駭嘆!此亦皆由學術不明,近來士夫專以客氣相尚,凡所毀譽,不惟其是,惟其多,且勝者是附是和,是以至此。近日來接見者,略已一講,已覺豁然有省發處,自后等意思亦當漸消除。
京師近來事體如何?君子道長,則小人道消;疾病既除,則元氣亦當自復。但欲除疾病而攻治太厲,則亦足以耗其元氣。藥石之施,亦不可不以漸也。木翁、邃老相與如何?能不孤海內之望否?亦在諸公相與調和。此如行舟,若把舵不定而東撐西曳,亦何以致遠涉險?今日之事,正須同舟共濟耳。赍本人去,凡百望指示。
四
兩廣大勢,罷敞已極,非得誠于為國為民,強力有為者為之數年,未可以責效也。思、田之患則幸已平靖,其間三五大巢,久為廣西諸賊之根株淵藪者,亦已用計剿平。就今日久困積冤之民言之,亦可謂之太平無事矣。病軀咳患日增,平生極畏炎暑,今又深入炎毒之鄉,遍身皆發腫毒,旦夕動履且有不能。若巡撫官再候旬月不至,亦只得且為歸休之圖,待罪于南、贛之間耳。圣天子在上,賢公卿在朝,真所謂明良相遇,千載一時。鄙人世受國恩,從大臣之末,固非果于忘世者,平生亦不喜為尚節求名之事,何忍遽言歸乎?自度病勢,非還故土就舊醫,決將日甚一日,難復療治,不得不然耳。
靜庵,東羅、見山、西樵、兀崖諸公,聞京中方嚴書禁,故不敢奉啟。諸公既當事,且須持之以鎮定久遠。今一旦名位俱極,固非諸公之得已,是乃圣天子崇德任賢,更化善治,非常之舉,諸公當之,亦誠無愧。但貴不期驕,滿不期溢。賢者充養有素,何俟人言?更須警惕朝夕,謙虛自居。其所以感恩報德者,不必務速效,求近功,要在誠心實意,為久遠之圖,庶不負圣天子今日之舉,而亦不負諸公今日之出矣。仆于諸公,誠有道義骨肉之愛,故不覺及此,會間幸轉致之。
五
前赍奏去,曾具白區區心事,不審已能逐所愿否?自入廣來,精神頓衰。雖因病患侵凌,水土不服,要亦中年以后之人,其勢亦自然至此,以是懷歸之念日切。誠恐坐廢日月,上無益于國家,下無以發明此學,竟成虛度此生耳,奈何奈何!
春初思、田之議,悉蒙朝廷裁允,遂活數萬生靈。近者八寨、斷藤之役,實以一方涂炭既極,不得已而為救焚之舉,乃不意遂獲平靖。此非有諸公相與協贊,力主于內,何由而致是乎?書去,各致此感謝之私,相見時,更望一申其懇懇。
巡撫官久未見推,仆非厭外而希內者,實欲早還鄉里耳。恐病勢日深,歸之不及,一生未了心事,石龍其能為我恝然乎?身在而后道可弘,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諸公不敢輒以此意奉告,至于西樵,當亦能諒于是矣,曷亦相與曲成之?地方處置數事附進,自度已不能了此。倘遂允行,亦所謂盡心焉耳已。舟次伏枕草草,不盡所懷。
答見山冢宰
向赍本人去,曾奉短札,計已達左右矣。朽才病廢,寧堪重托?懇辭之疏,必須朝廷憐準。與其他日蒙顛覆之戮,孰若今日以是獲罪乎?東南小夷,何足以動煩朝廷若此!致有今日,皆由憤激所成。以主上圣明,德威所被,指日自將平定。但廟堂之上,至今未有同寅協恭之風,此則殊為可憂者耳。不知諸公竟何以感化而斡旋之?大抵讒邪不遠,則賢士君子斷不能安其位,以有為于時。自昔當事諸公,亦豈盡不知進賢而去不肖之為美?顧其平日本無忠君愛國之誠,不免阿時附俗,以茍目前之譽,卒之悅諛信讒,終于蔽賢病國而已矣。來官守催,力遣數四,始肯還。病筆草草,未盡傾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