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鴨》課堂實錄
我目前在追求的課堂,可以用“目的在過程中”這句話來形容。從五六年前最嚴謹的“問題→圖示”課堂模式,到兩年前“問題→問題”課堂模式的探索,再到現在這種不能用模式來指稱的模糊程序,正反映出我這些年來語文教育觀念的演變方向。
把課堂視為一個學生建構自己思想與語言的動態的場(當表述思想時,他其實就是在理解和運用語言,這是我的一個提法——“在遺忘語文中學習語文”的大概意思),把學習視為一個學生內部的通過外在關系消解他原有思維-語言模式進而建構新的語言-思維范式的過程(這一過程始終在不平衡與不穩定中);同時,不把教學目標視為先在于學習與學生存在的知識點或者成形的思想,而視之為一種含有方向的力量的施加,以促使學生的學習朝某一個含有我們意愿的方向發展(就此文而言,讓《丑小鴨》成為我們生活的一個重要隱喻,每個人在這個框架中建構自己的人生象征,也許可以稱之為我此課的惟一的教學指向。)……這些都成了我新的追求。然而要把這種尚在朦朧中的想法變成行動,則要困難得多,而且作為一名改良主義者,我勢必不可能拿課堂當成革命的工具,而始終只能是在現實的行動中,融合一些新的但卻難免是粗糙的理念。
【回音壁】
宣講·對話·獨語
許壽裳《亡友魯迅印象記》中東京章太炎先生的課堂,“談天時以玄同說話為最多,而且在席上爬來爬去。所以魯迅給玄同的綽號曰‘爬來爬去’。”這樣的課堂實在令人神往——師生親密無間,寥寥數人,對話問答,耳提面命。
而今的中學課堂,一般總在四十人以上,坐席如方陣般的羅列,格局的先驗設定,使一一對話的機會甚少,課堂的聲音,也往往成為宣講,語文課堂縱然精彩,總難逃乎布道與說書之間,教師的角色,或如牧師、或似演員,這也正是許多老師覺得疲憊的癥結所在,一如張愛玲對教育的十二字評價:“教書很難——又要做戲,又要做人!
干國祥老師的可貴努力,正在“宣講”與“對話”間求得平衡。整堂課,除了開頭壽馨蕊講述故事的8分鐘和課文片段的朗讀,其余的時間,都充滿學生的聲音。有意思的是,從“許多同學舉起了手”,到“女生們紛紛提出議論”,到將近結束時的“下面卻已經顧不上理我了……”——成功的課堂有兩個表征:一是課堂因激烈思辨而忘記紀律、忘記老師、甚至忘我,只想參與進去,發表意見。二是課堂之后,或者是糾纏住老師不放,或者同學繼續探討不休,或者進行相關的閱讀……課堂結束了,而問題的思考也許才剛剛開始。實錄中“一些同學很是意猶未盡,很想把課繼續上下去的樣子”,與課后鄭朔和盧夏禹的討論,也說明了這堂課的成功。
事實上也只有在課后,才能從被動地聽“宣講”、師與生以一敵眾的不平衡“對話”,轉向自由思考,獨立探索的“獨語”階段。思考與表達都是最具個體性的,幾十年不變的集體化課堂模式,終有一天,也當會以小班或選修的形式,來盡可能的滿足個體發展的要求。
從“問題→圖示”課堂,到“問題→問題”課堂,到不把教學目標前定設定,僅含有授課者基本意圖(不確定指向)的課堂,在模式上,也大略呈現出“宣講”→“對話”→“獨語”的軌跡。
但開放的課堂不等于教師的缺席,對學生個體的深切了解,課堂及時準確而到位的反饋都不必說了。操作層面上——不打開書本的禁令、“今天過生日”的壽馨蕊上臺講述、主要段落的朗讀、主干問題的設置(為什么大雁說‘丑得可愛’,而野鴨說‘丑得厲害’?是不是注定丑小鴨就會變成白天鵝,不管他怎么做?安徒生與丑小鴨是什么關系?哪一種心靈可以稱之為‘高貴的心靈’?)都體現出干老師課堂的藝術。
從《丑小鴨》,也許我們還可以讀出諸如以下主題:廣大的世界(“這個世界真夠大!”),出走與找尋(在流浪中才能證實世界的博大,外界充實了丑小鴨,讓它完成到白天鵝的轉變),個人和群體(種種不同動物對它的評價),沉默和言說(“白天鵝沒有說話,把頭深深藏在翅膀底下”)……
課堂以“我們要擁有一顆高貴的心靈”作為收束,也許還是不夠的。
杭州外國語學!」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