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六 釋氏
釋氏,須灼然看得他底之非,一出一入不濟事,禪將作何用?〔振〕
禪學一喝一棒,都掀翻了,也是快活。卻看二程說話,可知道不索性。豈特二程,便夫子之言亦如此。"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看得好支離。
學道又雜佛學者,但歇一月工夫,看誰邊有味?佛氏只歇一月,味便消了。彼漸消則此漸進,此是鈍工夫,然卻是法門也。〔方〕
問德粹:"在四明,曾到天章育王否?"曰:"到。"曰:"亦曾參禪否?"曰:"有時夜靜無事,見長老入室,亦覺心靜。"先生笑,因問:"德光如何?"滕曰:"不問渠法門事,自是大管人事。"先生曰:"皆如此。今年往莆中吊陳魏公,回途過雪峰,長老升堂說法,且胡鶻過。及至接人,卻甚俗,只是一路愛便宜,才說到六七句,便道仰山大王會打供,想見宗杲也是如此。"又問人杰:"如何?"曰:"臨死只是漸消削。"先生曰:"它平日只理會臨行一節,又卻如此!"〔可學〕雜論。
釋氏"地、水、火、風"之說,彼所謂地水,如云魄氣;火風,如云魂氣。又說,火風先散,地水后散,則其疾不暴;地水先散,火風后散,則其疾暴。〔德明〕
釋氏地、水、火、風,粗而言之:地便是體,水便是魄,火風便是魂。他便也是見得這魂魄。
釋氏說,法身便是本性,報身是其德業,化身是其肉身。問:"報身是如何?"曰:"是他成就驗驗底說話。看他畫毗盧遮那坐千葉蓮珠常富貴,便如吾儒說圣人備道全美相似。"
魯可幾問釋氏"因緣"之說。曰:"若看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則報應之說誠有之。但他說得來只是不是。"又問:"陰德之說如何?"曰:"也只是不在其身,則在其子孫耳。"〔道夫〕
佛家不合將才作緣習。緣習是說宿緣。〔可學〕
禪家以父子兄弟相親愛處為有緣之慈。如虎狼與我非類,我卻有愛及他,如以身飼虎。便是無緣之慈,以此為真慈。〔淳〕義剛同。
甘吉父問"仁者愛之理,心之德"。時舉因問:"釋氏說慈,即是愛也。然施之不自親始,故愛無差等。"先生曰:"釋氏說'無緣慈'。記得甚處說:'融性起無緣之大慈。'蓋佛氏之所謂慈,并無緣由,只是無所不愛。若如愛親之愛,渠便以為有緣;故父母棄而不養,而遇虎之饑餓,則舍身以食之,此何義理耶!"〔時舉〕
問:"佛法如何是以利心求?"曰:"要求清凈寂滅超脫世界,是求一身利便。"〔可學〕
釋氏之學,務使神輕去其幹,以為坐亡立脫之備;其魄之未盡豦者,則流為膏液,散為珠琲,以驚動世俗之耳目,非老子"專氣致柔"之謂也。〔僩〕
因論釋氏多有神異,疑其有之。曰:"此未必有。便有,亦只是妖怪。"〔方子〕
佛家多有"奪胎"之說,也如何見得?只是在理無此。〔淳〕
問說禪家言性,太陽之下置器處。曰:"此便是說輪回。"〔可學〕
問禪家言性"傾此於彼"之說。曰:"此只是'偷生奪陰'之說耳。禪家言偷生奪陰,謂人懷胎,自有個神識在里了,我卻撞入里面,去逐了他,我卻受他血陰。他說傾此於彼,蓋如一破弊物在日下,其下日影自有方圓大小,卻欲傾此日影為彼日影。它說是人生有一塊物事包裹在里,及其既死,此個物事又會去做張三,做了張三,又會做王二。便如人做官,做了這官任滿,又去做別官,只是無這道理。"或舉世間有如此類底為問。先生曰:"而今只是理會個正理。若以聞見所接論之,則無了期。"又曰:"橫渠說'形潰反原',以為人生得此個物事,既死,此個物事卻復歸大原去,又別從里面抽出來生人。如一塊黃泥,既把來做個彈子了,卻依前歸一塊里面去,又做個彈子出來。伊川便說是'不必以既屈之氣為方伸之氣'。若以圣人'精氣為物,游魂為變'之語觀之,則伊川之說為是。蓋人死則氣散;其生也,又是從大原里面發出來。"〔夔孫〕
問:"輪回之說當時如何起?"曰:"自漢以來已有此說話。說得成了,因就此結果。"曰:"不知佛祖已有此說否?"曰:"今佛經存者亦不知孰為佛祖之書。"厚之云:"或傳范淳夫是鄧禹后身。"曰:"鄧禹亦一好人,死許多時,如何魄識乃至今為他人!"某云:"呂居仁詩亦有'狗腳朕'之語。"曰:"它又有'偷胎奪陰'之說,皆脫空。"〔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