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四 論語六
"溫故知新",不是易底新者,只是故中底道理時習得熟,漸漸發得出來。且如一理,看幾個人來問。就此一理上,一人與說一個理,都是自家就此理上推究出來,所以其應無窮。且如記問之學,記得一事,更推第二事不去;記得九事,便說十事不出,所以不足為人師。〔明作〕集注。
"記問之學,不足為人師",只緣這個死殺了。若知新,則'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則常活不死殺矣。如記問之學,記得十件,只是十件;記得百件,只是百件。知新,則時復溫習舊聞以知新意,所以常活。〔僩〕
溫故則能知新。如所引學記,則是溫故而不知新,只是記得個硬本子,更不解去里面搜尋得道理。〔義剛〕
"溫故而知新"是活底,故可以為人師。記問之學只是死底,故不足以為人師。〔振〕
"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先生曰:"此只是一件事,都有兩個義理。如溫故而不能知新,諸先生把'日知其所亡'做知新,似倒說了。'日知其所亡',乃溫故以前事。日知其所未有,如今日方做事業相似,便方始。'月無忘其所能',乃溫故也。既溫故而知新。謝氏說'溫故知新',又說得高遠了。"先生曰:"程先生說'可以為師',作只此一句可師,不如便把做為師之'師'。看此一句,只說是人若不能溫故知新,便不可為人師。守舊而不知新義,便不活,不足以應學者之求。若'溫故而知新',則從此侭推得去。呂氏說師尚多聞,只是泥孟子之語。孟子初間也且恁地說,呂氏便把來作引證不得。大率圣人之言語闊,被他把做恁地說,也無礙理處。"〔榦〕集義。
仁父問:"'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伊川謂'此一言可師,此一事可師',竊有未喻。"曰:"伊川見得亦差了。這一句正對'記問之學不足為人師'一句。若溫習舊聞,則義理日通,無有窮已。若記問之學,雖是記得多,雖是讀得多,雖是聞得多,雖是千卷萬卷,只是千卷萬卷,未有不窮。然而這一句說師,亦只說平常恁地師,卻不說是孔子這般師。兼是這主意,只為世上有不溫故知新而便欲為人師,故發此一句,卻不是說如此便可以為師。言如此方可以為師,以證人不如此而遽欲為師者。伊川卻只認這意,一向要去分解。以此知讀書侭著仔細,伊川恁地工夫,也自有這般處。圣人語言極精密,無些子偏重,亦無些子罅漏。如說:'一言而喪邦,有諸?'曰:'唯其言而莫之違。'只消如此說亦得;便須說道:'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或曰:"以德報怨,何如?"'看來也似好。圣人便問他:'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若以直報怨,只是依直報之,恰如無怨相似。且如人有些侵我處,若是我不是,便休了。若是他不是,與他理會教是便了。"賀孫問:"'以德報怨',非獨說道無以報德,只是以德報怨,也自不得。"曰:"然。如此只是偽,只是不誠。"〔賀孫〕
君子不器章
"君子不器",是不拘於一,所謂"體無不具"。人心原有這許多道理充足,若慣熟時,自然看要如何,無不周遍。子貢瑚璉,只是廟中可用,移去別處便用不得。如原憲只是一個吃菜根底人,邦有道,出來也做一事不得;邦無道,也不能撥亂反正。夷清,惠和,亦只做得一件事。〔明作〕
或問:"'君子不器',如孔門德行之外,乃為器否?"曰:"若偏於德行,而其用不周,亦是器。君子者,才德出眾之名。德者,體也;才者,用也。君子之人,亦具圣人之體用;夔孫錄云:"體無不備,用無不周,次於圣人者也。"但其體不如圣人之大,而其用不如圣人之妙耳。"〔人杰〕
"君子不器",事事有些,非若一善一行之可名也。賢人則器,獲此而失彼,長於此又短於彼。賢人不及君子,君子不及圣人。〔壽昌〕
問"君子不器"之旨。曰:"人心至靈,均具萬理,是以無所往而不知。然而仁義禮智之性,茍以學力充之,則無所施而不通,謂之不器可也。至於人之才具,分明是各局於氣稟,有能有不能。"又問:"如何勉強得?"曰:"君子者,成德之名也。所貴乎君子者,有以化其氣稟之性耳。不然,何足以言君子。中庸言'雖愚必明,雖柔必強'處,正是此意。"〔壯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