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詩三首
在此,我們也不妨拿李白的《游泰山》組詩來做比較。組詩共六首,480字,可謂多矣,其中也不乏佳句,但意境則稍遜一籌,原因是李白用尋仙訪道的眼光看泰山,把泰山寫成了一個遠離人間的仙界,舉例如下:
“玉女四五人,飄下九垓。含笑引素手,遺我流霞杯。”(其一)
“山際逢羽人,方瞳好容顏。捫蘿欲就語,卻掩青云關。”(其二)
“偶然值青童,綠發雙云鬟。”(其三)
“吟誦有所得,眾神衛我形。”(其四)
“緬彼鶴上仙,去無云中跡。”(其五)
“仙人游碧峰,處處笙歌發。”(其六)
李白長于想像,但這組詩給人的印象是泰山處處都有仙人在,反倒有損泰山的現實風貌。前人曾謂《望岳》可以“俯視”李詩,的確是不刊之論。
春 望
整體把握
天寶十四載(755)十一月,詩人赴奉先(今陜西蒲城)探家,未幾,安祿山發動叛亂。次年五月,賊破潼關,詩人被迫北上避難,安家于州(今陜西富縣)。七月,肅宗即位于靈武(今屬寧夏),詩人聞訊后前往投奔,不料中途為賊兵所俘,被押至長安;因他官卑職小,未被囚禁。第二年四月,他乘隙逃離長安,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到達了當時朝廷的所在地──鳳翔縣。
這首詩是詩人逃離長安前一個月寫的,它集中地表達了詩人憂國傷時、念家悲己的感情,感人至深。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這是寫望中所見:國都在淪陷后已經變得殘破不堪,然而山河依舊是原來那個樣子;春天降臨到長安城,然而眼前卻是亂草叢生。如此強烈的反差怎能不使人怵目驚心呢!司馬光在《溫公續詩話》里曾寫道:“‘山河在’,明無余物矣;‘草木深’,明無人矣!”一座繁華似錦的城市,曾幾何時,竟被毀壞到了“無余物”“無人”的地步,是何等可悲啊!這一聯雖是寫景,卻也痛切地傳達了詩人憂國傷時的感情。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此聯向來有兩種解釋:一種是以詩人為“感”“恨”的主體。花、鳥在春景中是最有代表性的事物,能使人賞心悅耳,但詩人此刻面對殘破的都城,不知官軍何時才能平定叛亂,不知妻兒在兵荒馬亂中如何度日……種種念頭困擾著他,他怎能不見花而落淚,聞鳥而驚心呢?另一種以花、鳥為“感”“恨”的主體。這自然是詩人移情于物的結果。這兩種解釋實質上并無區別,都表達了感時傷世的感情。
本聯以“感時”一語承上,以“恨別”一語啟下,章法分明。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意思是自開春以來戰火愈燒愈熾,因而跟家人難通音信。據史載,安祿山發動叛亂的初期,自京畿、坊至于岐、隴都曾遭到叛軍的侵擾,百姓慘遭殺戮。詩人家在州,一家人的安危使他魂牽夢繞,家書不至,他如何放心得下?他用“抵萬金”來形容家書的珍貴,表達了他對妻子兒女的強烈思念。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詩人這一年剛45歲,但“白頭”是寫實──半年后,他在《北征》中曾再次提到:“況我墮胡塵,及歸盡華發。”“白頭”而又稀疏到“不勝簪”的地步,其蒼老之態可以想見。他蒼老得這么快,完全是憂國、傷時、思家所致。
杜甫陷賊中八個月,大約寫了二十來首詩,論深沉含蓄,當以此詩為最,句句都有言外之意,很值得品味。
石 壕 吏
一、整體把握
唐肅宗乾元元年(758)冬末,杜甫回到洛陽,看看戰亂后的故鄉。可是不到兩個月,形勢發生逆轉,唐軍在鄴城大敗,郭子儀退守河陽,洛陽一帶又騷動起來。詩人這時被迫離去,經新安、石壕、潼關等地回到華州。一路上他所看到的都是征夫怨婦們的愁眉苦臉,所聽到的是別家出征時的哭聲。著名的《三吏》《三別》,就是根據這番經歷寫成的。其中,《石壕吏》因構思巧妙和情節生動而流傳得最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