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下第8課《輝煌的隋唐文化(二)》教學設計
就這樣,我與它相對而立。無言,惟有靜默。眼前的它已經過千捶百打,周身浸潤著墨色,猶如黑玉凝脂一般,熠熠透著光澤。以手撫碑,其質如冷鐵,徐徐摩之,俄爾又溫潤如玉。我素日練字均就從于拓片或影印本,顏字之風骨精神,料想殆已損失大半。今日看見石碑的“刀劈斧鑿”,禁不住感悟萬千。無怪乎,當年唐懿宗可以不惜一切代價迎回法門寺佛骨,至見時更激動得涕泗橫流,并言:“朕生而得見,死亦無撼!”此情此景,雖非斯人斯物,卻也有著相類似的感觸,我自覺已頗能理解懿宗李摧當時的感受……
觀《顏氏家廟碑》,更為之動容,其書風“蒼渾穆雍,悲欣同在”。
為何蒼渾穆雍?《續書譜》中顏真卿書法被列為神品第一,贊其“縱橫有象,低昂有態”。我覺此語名至實歸。熊秉明先生提出了顏真卿書法中“方位感”的觀點,因為顏真卿的書法中存在一種心身性命的定向。儒家所謂“齊莊中正,足以有教”、“席不正不坐”、“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經”,顏真卿書法的“方位感”正是體現了這樣一種儒家道德意識,堂堂正正的宏大氣象。真卿一生,立于當朝,恭而有敬,惟與楊國忠、魚朝恩等輩頗多嫌隙,后終遭盧杞構陷而死,可謂命途多舛、曲折迂回。宋歐陽修曰:“顏公書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莊尊重,人初見而畏之,然愈處而愈可愛。”《家廟碑》結體壯大、真容畢現,又有一種包容性,包容了他的人生觀想,對人世的關懷,涵納了儒家的內省,正所謂蒼渾穆雍。
又何言“悲欣同在”呢?書論有云:“張長史書悲喜雙用,懷素書悲喜雙遣”,此中一個“用”字極妙!淋漓地表達了張旭書法創作時情感的一種存在或一種狀態。真卿之書,初學褚河南,后從張長史求筆法。故其書法繼承了張旭創作時的酣暢精神。但書法之于顏真卿的意義,已不再是寫出和諧悅目的字了,而是借書法展示一個復雜的內心世界。
據說此碑是顏真卿七十多歲時所書,新唐書載魯公卒于七十二歲,舊唐書則錄真卿卒年為:“遂縊殺之,年七十七。”由此可見,此碑應當為顏魯公之絕筆。史載唐德宗時,李希烈叛陷汝州。宰相盧杞當國,恨使真卿,往勸諭。為希烈所留,拘脅累歲,忠貞不屈,終被縊殺。所以說這幅碑的書法傳達了一種悲欣交集的情感,作者仿佛已見其大限將至,于字里行間、于勾劃挑踢中,充斥了內心強烈的情感:有大悲,有大定,有大智,有大度。
唐孫過庭的《書譜序》中有所謂“人書俱老”:至若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能險絕,復歸平正,初謂未及,中則過之,后乃會通,通會之際,人書俱老。七十多歲的顏真卿書寫此碑時正當通會之際,通篇氣度充渾,真氣激蕩,與早年的《多寶塔》、《顏勤禮》相較,早已去除恬媚,火氣褪盡,唯留一股質拙之氣。精純。高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