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 孟子十
"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萬物不是萬物之跡,只是萬物之理皆備於我。如萬物莫不有君臣之義,自家這里也有;萬物莫不有父子之親,自家這里也有;萬物莫不有兄弟之愛,自家這里也有;萬物莫不有夫婦之別,自家這里也有,是這道理本來皆備於吾身。反之於吾身,於君臣必盡其義,於父子必盡其親,於兄弟必盡其愛,於夫婦必盡其別。莫不各盡其當然之實理,而無一毫之不盡,則仰不愧,俯不怍,自然是快活。若是反之於身有些子未盡,有些子不實,則中心愧怍,不能以自安,如何得會樂?橫渠曰:"'萬物皆備於我矣',言萬物皆素定於我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故'反身而誠,樂莫大焉'。"若不是實做工夫到這里,如何見得恁地?〔賀孫〕
"萬物皆備於我",橫渠一段將來說得甚實。所謂萬物皆在我者,便只是君臣本來有義,父子本來有親,夫婦本來有別之類,皆是本來在我者。若事君有不足於敬,事親有不足於孝,以至夫婦無別,兄弟不友,朋友不信,便是我不能盡之。反身則是不誠,其苦有不可言者,安得所謂樂!若如今世人說,卻是無實事。如禪家之語,只虛空打個筋斗,卻無著力處。〔〈螢,中"蟲改田"〉〕
問:"'樂莫大焉',莫是見得'萬物皆備於我',所以樂否?"曰:"誠是實有此理。檢點自家身命果無欠闕,事君真個忠,事父真個孝,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其樂孰大於此!渠謂'反身而誠',則不慊於心,此說極有理。"去偽。
行之而不著焉章
方行之際,則明其當然之理,是行之而著;既行之后,則識其所以然,是習矣而察。初間是照管向前去,后來是回顧后面,看所行之道理如何。如人吃飯,方吃時,知得飯當吃;既吃后,則知飯之飽如此。〔僩〕
著,曉也;察,識也。方其行之,而不曉其所當然;既習矣,而猶不識其所以然。〔人杰〕
"習矣而不察","習"字重,"察"字輕。〔可學〕
"習矣不察,行矣不著。"如今人又不如此。不曾去習,便要說察;不曾去行,便要說著。"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今人未曾理會"可與共學",便要"適道"。〔賀孫〕
待文王而后興章
"待文王而后興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雖無文王猶興!"豪杰質美,生下來便見這道理,何用費力?今人至於沈迷而不反,而圣人為之屢言之,方始肯求,已是下愚了。況又不知求之,則終於為禽獸而已!扒人為萬物之靈,自是與物異。若迷其靈而昏之,則是與禽獸何別!〔大雅〕
霸者之民章
自"王者之民皞皞如也"而下,至"豈曰小補之哉",皆說王者功用如此。〔人杰〕
"'所過者化',只是身所經歷處,如舜耕歷山、陶河濱者是也。略略做這里過,便自感化,不待久留,言其化之速也。"謙之云:"'所存者神',是心中要恁地便恁地否?"曰:"是。'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小補,只是逐片逐些子補綴。'上下與天地同流',重新鑄一番過相似。"〔恪〕
問:"集注云:'所存主處,便神妙不測,所經歷處皆化。'如此,即是民化之也,非'大而化之'之'化'。"曰:"作'大而化'之'化'有病,則是過了者化物,未過時卻凝滯於此。只是所經歷處,才霑著些便化也。雷一震而萬物俱生動,霜一降而萬物皆成實,無不化者。書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亦是此意。'所存主處,便神妙不測。''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問:"'同流'是與天地同其神化否?"曰:"此難言,各有一分去聲。在里。"曰:"是個參贊意否?"曰:"亦不是參贊。"〔德明〕
"存神、過化",程說甚精,正得孟子本意。過,是身所經歷處,無不感動,如"黎民於變",便是化。存,是存主處,不是主宰,是存這事,這事便來應。二程看文字最精密,如中庸說,門人多不能曉其意。〔淳〕集義。
"過化、存神",伊川說好。過,只是經歷處,以舜觀之,可見。存,則存主處,便如"綏來、動和"之意。都就事上說,反覆此一段自可見。〔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