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井游記》學習要點
簡捷而準確地點明游記的時間地點后,作者便由遠及近,由面及點,層次分明地記游:
高柳夾堤,土膏微潤,一望空闊,若脫籠之鴣。
這是滿井鳥瞰。只用十二個字,就凝練、灑脫、富于感情色彩地把春景勾勒出來。即景生情,初睹春光的作者感到自己像籠子中飛出來的天鵝。寥寥數語,完成了面的描繪,即移步換形,以細膩而充滿詩情的筆調,東鱗西爪地點染滿井的秀麗風光:
于時冰皮始解,波色乍明,鱗浪層層,清澈見底,晶晶然如鏡之新開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山巒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鮮妍明媚,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柳條將舒未舒,柔梢披風,麥田淺鬣寸許。
始寫水;繼寫山;后寫田野。三組優美的特寫鏡頭,勾魂攝魄地凸現了早春二月獨有的特點。作者一方面通過對自然景色的真切觀察,抓住了最能體現早春生機盎然特點的景物:河面浮冰剛剛溶化;山巒積雪剛剛消融;柳條鵝黃初染,麥苗冬眠初醒。另一方面,借助于遣詞用字的高度技巧,突出這些景物的個性,加重早春色彩。“冰皮始解”,一個“始”字,使時間性更加鮮明,柳條將舒未舒也是早春的特點,不會是暮春的景物。這些特征性景物組成一幅層冰解凍、波光粼粼,山川氤氳,田野生機勃勃的圖畫,給人以高度諧和的美的享受。作者意猶未盡,更給這些景物一些生動、貼切的比喻,使之可感、可觸、可信:一池春水清亮得如同新開之境、出匣寶劍;座座青山秀麗得好像晨妝少女。正寫側寫并用,辭采藻飾渲染,“如剝蕉心,愈剝愈出”,明媚秀麗的滿井如在目前。
唐朝張彥遠《論畫體》說:“夫畫物特忌形貌采章,歷歷具足,甚謹甚細而外露巧密。所以不患不了,而患于了;既知其了,亦何必了。”袁宏道的《滿井游記》便符合這種藝術辯證法。他不是把滿井春景纖毫畢露地一一羅列,而是攫取最具典型性的事物,“以少總多,情貌無遺”(劉勰語)。只用山、水、田野三個點,與“一望空闊”的面結合,便盡形盡致地寫活了初春的滿井。
良辰美景,令作者如“脫籠之鵠”。
隨后,作者寫出了移情入景的神來之筆:
凡曝沙之鳥,呷浪之鱗,悠然自得,毛羽鱗鬣之間皆有喜氣。
真是珠排字字圓!袁宏道的山水游記善于把人的感情與景物水乳交融,此文則采用了心境物化的手段,把無形的情思化為有形的景物,這就是黑格爾講的:“人把他的環境人化了。”“人把他的心靈的定性納入自然物里。”(《美學》)清代江湜《彥沖畫柳燕》詩說的:“柳葉西出葉向東,此非畫柳實畫風。風本無質不上紙,巧借柳枝相形容。”(《服堂詩錄》)以有形狀無形,曲徑通幽。《滿井游記》中“毛羽鱗鬣”的“喜氣”,曲折、巧妙而韻味十足地表達了作者對春景的欣慕喜悅之情。這也是一種夸飾手法。王充《論衡·感虛》說:“瓠藝鼓瑟,淵魚出聽;師曠鼓琴,六馬仰秣。”以生物的反映極寫音樂的魅力;“曝沙之鳥,呷浪之鱗”的喜氣,更顯出春光的和煦。有“樹猶如此,人何以堪”的意味。
古代散文家常有意無意地在文章中塑造自己的形象,散文如折光鏡,映出作者,映出時代。袁宏道清新俊逸的山水游記恰如他任性而發、狂放不羈的為人。他把做官看作是“猢猻入籠中”,“世人莫道烏紗好,君獨垂頭思豐草。”(《述內》)《滿井游記》是他晚年之作,寫于萬歷二十七年(1599),其時,他在禮部作官,雖然官務清閑,不像當吳中縣令時“苦瘦苦忙”、“進退狼狽”,但污濁的官場仍使他嘗盡百暖百寒、乍陰乍陽的人間惡趣。“春在溪頭芥菜花”,當他偶見嫩柳迎風、魚翔淺底的青山綠水時,他仿佛恍然大悟:人間不是沒有春光,人生不是沒有樂趣!在游記的最后,他便直抒感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