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真正的精彩--關于《鷸蚌相爭》的兩個問題
其實用生活中的常識去比照童話這類文章的時候,我們便會發現許多全然不合理的地方,姑且不講動物、植物乃至石頭、河流都開口說話(這個已經被我們認同是游戲的前提),就是在“物性”的層面上,我們一樣能夠發現它漏洞百出。電影《小飛俠》中,小飛俠彼得·潘的影子會遺失在溫蒂的家中,而小狗咬破了影子,影子會與小飛俠爭斗,溫蒂能夠巧妙地把影子縫回小飛俠的身上……這一切怎么可能?但這一切恰恰是我們閱讀這部童話名片的快樂所在。《小王子》中,每個人居住在一個房間那么大的星球上,且不說有沒有空氣可供呼吸,但是從對星球陳設的描述來看,它連最起碼的廁所都沒有準備,這讓人怎么活?《灰姑娘》中,當所有的衣服都變回原樣,可是就偏偏剩下那只水晶鞋仍然沒有變回去,——只是假如我們同意讓它變回原來的模樣,或者改寫整個故事的話,那么也許《灰姑娘》就再也不是與《丑小鴨》、《小王子》一樣不朽的經典童話了。
錯誤也可以是精彩的來源或者精彩本身。足球比賽上任何一方的進球,其實也就意味著另一方的某個錯誤。就如這堂課,學生沒有意識到自己“跑了題”這個游戲錯誤,但教師從課堂組織的角度意識到了這是一個生成性的資源,并借此上出了“無法預約的精彩”。只可惜對于寓言本身,我們卻沒有真正地作進一步地認識,后面的改寫與寫信,在服從教學活動精彩的同時,也犧牲了寓言本身的精彩,——也就是說,師生們從寓言中抽身而出,轉而去追尋寓言以外的東西了。孰得孰失,尚可三思。
虛構與真實,抵達文本與存在的意義。
有必要再稍微深入一點,談談真實與虛構,真理與存在,因為這些,正是我們的語文課一直缺失卻不該缺失的東西。亞里士多德曾說:詩比歷史更真實。這句話對受實證主義認識論毒害的人來說,是永遠不可能領會其意義的。而正是這種認識,帶來了西方數千年來包括歷史學本身在內的諸多學科的繁榮。在伽達默爾看來,藝術的正當性,正是它揭示了存在(這里所說的存在或者真理,指的都是生存的可能性)。如果這樣覺得太玄乎,我們不妨拿《鷸蚌相爭》這個文本最初的形式來進行討論:
趙且伐燕。蘇代為燕謂惠王曰:“今者臣來,過易水,蚌方出曝,而鷸啄其肉,蚌合而鉗其喙。鷸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蚌亦謂鷸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即有死鷸。’兩者不肯相舍,漁者得而并禽之。今趙且伐燕,燕、趙久相支,以弊大眾,臣恐強秦之為漁父也!故愿王之熟計之也。”惠王曰: “善。”乃止。(《戰國策》)
用我們剛才用過的術語來說,“趙將伐燕而終于未伐”是一個“歷史事實”(然而我們也可以看來,與所有的歷史文本一樣,它同樣也是歷史學家或者文學家的“人造物”),而“鷸蚌相爭”是一個“虛構的寓言”。但是,我們看到,這個寓言文本并不是對生活的簡單模仿,它的產生與第一次被閱讀都是對生活的創造,它通過創造一種更有意義的歷史可能性——避免“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而實現了它的意義。說簡單一點,也就是蘇代與趙惠王通過對寓言故事的創作與理解,改變了他們的存在意義,而這,也可以視為亞里士多德所說的“詩比歷史更真實”的淺層次上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