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鴨”是怎樣變成“白天鵝”的
署名:陳曉濤
區里的一所重點中學開設示范課,走上教師崗位不到半年的我有幸聆聽了其中的一節語文課,感觸頗深。
一位衣冠楚楚的老師,一群穿戴整齊的中學生,一間偌大的現代化的階梯教室,一幫所謂教育骨干的看客,兩三位攝影拍照的閑人——演繹了當下頗具中國特色的中學公開課。
照例是故弄玄虛的導入 ,接下來便是播放一些不知道是自己制作還是從網上下載下來的幻燈片。我有點坐不住了,在做看客的時候才能體會到差生們上課的心情:苦了這幫孩子!
整齊與歸一——為了這場表演,不知道他們排練了多少遍。
女老師是我大學時代的同班同學,今天我才發現她變得那么陌生,我在不停地問自己:這難道就是那個當年我所認識的充滿叛逆思想的丫頭。今天的她那么成熟:連頭發都燙成了美女老師的標準!——自有一縷橘紅色的發絲似乎在昭示著她曾經與眾不同。而今天的她又是那么陌生:陌生得面對著半年沒見面的老同學熟視無睹。我知道,從離開大學校園到踏入社會的那一刻,我們就有了隔膜!
屏幕上打出了一個問題:“我從《丑小鴨》中讀到了 ”,在老師的精心誘導下,學生們的填空也似乎十分精彩:勇氣、夢想、追求、艱辛……。我不明白,國家重點大學中文系培養得出來的高材生怎么就這樣被一幫初中老師這么快同化了。她所講的這一切都與童話無關,與安徒生無關。我真的很希望老師能告訴學生們:“我從《丑小鴨》中讀到了 安徒生 ”,一個流浪的靈魂,一顆高貴的心。
每個老師都在設計籠子,設計一些精美華麗的籠子,好讓一些天真幼稚的靈魂鉆進去,然后消滅他們自己的思想和行為,把他們馴化成二十一世紀的希望!
他們已經習慣于用成人的思維去解讀童話,用庸俗的社會學去糟蹋國文——小學中學進行高尚品格的教育,而大學再進行公民基本道德教育。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究竟應該怎樣設計和建造孩子們的精神世界?
課在繼續,我的心再抽搐:我們從小到大都在學語文,我們又對自己祖國的歷史文化了解多少?大學校園的早晨,到處都是手捧外語資料的天之驕子,連大學的校長都可以讀不懂國文——又有幾個中學老師讀得懂《詩經》、《離騷》?
課快結束的時候,女老師又提了一個問題:“丑小鴨是怎樣變成白天鵝的?”
學生們很快就找出了答案:“丑小鴨始終不屈的奮斗,終于變成了一只美麗、高貴的天鵝。”“這一切源于他心中那一份恒久的夢想:你我都能成為一只天鵝,你會成功的,不過會有很長的路要走!”……學生發言很積極,在看客的眼中這似乎是一堂非常成功的示范課。
下面的我哭笑不得:“只要你是一只天鵝蛋,就算是生在養鴨廠里也沒有什么關系。”老師淡化處理了這句話,而學生獲得了所謂高尚的情操——后天的努力是產生基因變異(鴨變天鵝)的最重要的條件。這讓我想起了在2001年上大學的時候,還需要填家庭成分。有個同學為了申請貧困補助,居然寫上了“我家三代貧農”。我無意向學生們宣傳“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種曾經被一個國家奉為真理的理論,我只是想告訴他們,曾經有一個中學生——遇羅克——為了一篇自己寫的《出生論》而獻出了年輕的生命;我只是想告訴他們: 愛迪生“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的名言強調的是百分之一的靈感。也許有點矯枉過正,但我的學生不會墮入“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誤區。我們一方面強調物質決定意識,要做個唯物主義者。但世界上有所成就的哲學家,都是唯心主義的集大成者:“尼采、叔本華、海德格爾……”。
現在的學生喜歡韓流、喜歡哈里波特、喜歡日產的動畫片……因為他們從小就生活在沒有自己祖國文化的世界里,二十一世紀的他們總有一天會走出國門,那么他們有什么資格和勇氣說:“我是中國人,我來自一個擁有五千年悠久文明與歷史的國度?”
不要再教語文了,教孩子國文吧。教孩子學會獨立思考,培養孩子熱愛祖國的文學吧!80后在崛起,但我不希望他們是“垮掉的一代”;我多么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有中國公民能登上諾貝爾的領獎臺——哪怕是黃頭發藍眼睛的中籍美人!
還記得我作為優秀畢業生在畢業典禮上的豪言壯語“我們狗日的大學老師愚弄了我們,浪費了我們寶貴的青春;即將走上工作崗位的我們不能再去愚弄我們的學生,再去浪費他們寶貴的青春!”
一個陌生而有似曾相識的聲音又在我心中默默響起:“救救孩子,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訊 址:深圳大鵬華僑中學 陳曉濤 518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