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八十一 列傳二百六十八
許瀚,字印林,日照人。道光十五年舉人,官嶧縣教諭。博綜經史及金石文字,訓詁尤深。至校勘宋、元、明本書籍,精審不減黃丕烈、顧廣圻。晚年為靈石楊氏校刊桂馥說文義證於清河,甫成而板毀於捻寇,并所藏經籍金石俱盡,遂挹郁而歿,年七十。他著有韓詩外傳勘誤,攀古小廬文。
江聲,字叔沄,元和人。七歲就傅讀書,問讀書何為,師以取科第為言,聲求所以進於是者。年二十九,遭父疾,晨夕侍衛褥,不解衣帶,至自滌秾窬,視穢以驗疾進退。及居憂,哀毀骨立,逾三年,容戚然如新喪者。侍母疾,居喪,亦如父歿時。族黨哀其至行。既孤,因不復事科舉業。
讀尚書,怪古文與今文不類。又怪孔傳非安國所為。年三十五,師事同郡通儒惠棟,得讀所著古文尚書考及閻若璩古文疏證,乃知古文及孔傳皆晉時人偽作,於是集漢儒之說,以注二十九篇,漢注不備,則旁考他書。精研古訓,成尚書集注音疏十二卷,附補誼九條、識偽字一條,尚書集注音疏前后述外編一卷,尚書經師系表也。經文注疏,皆以古篆書之。疑偽古文者,始於宋之吳才老,朱子以后,吳草廬、郝京山、梅鷟皆不能得其要領。至本朝閻、惠兩徵君所著之書,乃能發其作偽之跡、剿竊之原。若刊正經文,疏明古注,則皆未之及也,及聲出而集大成焉。
聲又病后世深求考老轉注之義,至以篆跡求之,因為六書說,謂建類一首,即始一終亥五百四十部之首,同意相受,即凡某之屬皆從某也。陽湖孫星衍亦推其說,以為爾雅肇、祖、元、胎之屬,始也。始亦建類一首,肇、祖、元、胎皆為始,亦同意相受。說文此類亦甚多,推考老之訓,如口部之咽,嗌也;嗌,咽也。走部之走,趨也;趨,走也。猶之考注老,老轉注考矣。其同在口部、走部,即建類一首也。聲亦以為然,而戴震以為貫全部則義太廣。聲折之曰:“若止考老為轉注,不已隘乎?且諧聲一義,不貫全部乎?”聲與震以學問相推重,其不相附和如此。
生平不作楷書,即與人往來筆札,皆作古篆,俗儒往往非笑之,而聲不顧也。其寫尚書瀍水字,字,不在說文,瀍據淮南作廛,氵廛據爾雅義作孟,人始或怪之,后服其非臆說。顧其書終以時俗不便識讀,不甚行於時。
聲性耿介,不慕榮利。交游如王鳴盛、王昶、畢沅,皆重其品藻,而聲未嘗以私事干之,當事益重其人。嘉慶元年,舉孝廉方正。四年,卒,年七十有九。晚年因不諧俗,動與時違,取周易艮背之義,自號艮庭,學者稱為艮庭先生云。
子镠,吳縣學生。孫沅,優貢生。世傳其學。
沅,字子蘭。金壇段玉裁僑居蘇州,沅出入其門者數十年。沅先著說文釋例,后承玉裁囑,以段書十七部諧聲表之列某聲某聲者為綱,而件系之;聲復生聲,則依其次第,為說文解字音均表凡十七卷。沅於段紕譌處略箋其失,其言曰:“支、脂、之之為三,真、臻、先與諄、文、欣、魂、痕之為二,皆陸氏之舊,而段氏矜為獨得之秘,嚴分其界以自殊異。凡許氏所合韻處,皆多方改使離之,而一部之與十二部,亦不使相通。故皕之讀若秘,改為逼;肊之乙聲,刪去聲字;必之弋亦聲,改為八亦聲。而於開章一篆說解極一物三字,即是一部、十二部、十五部合韻之理,於是絕不敢言其韻,直至亥字下重文說之也。十二、十三兩部之相通者,惟民、昬二字為梗,故力去昬字,以就其說。畀字田聲,十五部也,綥從畀得聲,而翏即古綦字,在一部,遂改畀字為凷聲,以避十五部與一部之合音。凡此皆段氏之癥結處也。”又曰:“段氏論音謂古無去,故譜諸書平而上入。沅意古音有去無入,平輕去重,平引成上,去促成入。上入之字,少於平去,職是故耳。北人語言入皆成去,古音所沿,至今猶舊,非敢茍異,參之或然。”沅當時面質玉裁,親許駮勘,故有不同云。卒,年七十二。
錢大昭,字晦之,嘉定人,大昕弟。大昕深於經史,一門群從,皆治古學,能文章,為東南之望。大昭少於大昕者二十年,事兄如嚴師,得其指授,時有兩蘇之比。壯歲游京師,嘗校錄四庫全書,人間未見之秘,皆得縱觀,由是學問益浩博。又善於決擇,其說經及小學之書,能直入漢儒閫奧。嘗欲從事爾雅,大昕與書,謂:“六經皆以明道,未有不通訓詁而能知道者。欲窮六經之旨,必自爾雅始。”大昭乃著《爾雅釋文補》三卷及《廣雅疏義》二十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