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九 尚書二
"遜志",則無所墜落。志不低,則必有漏落在下面。〔節〕
問為學"遜志"、"以意逆志"之分。曰:"'遜志'是小著這心,去順那事理,自然見得出。'逆志'是將自家底意去推迎等候他志,不似今人硬將此意去捉那志。"〔僩〕
因說"效學半",曰:"近見俞子才跋說命云:'教只效得一半,學只學得一半,那一半教人自理會。'伯恭亦如此說。某舊在同安時,見士人作書義如此說,夔孫錄云:"某看見古人說話,不如此險。"先說'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此是人君且學且效,一面理會教人,一面窮義理。后面說'監于成憲,其永無愆'數語,是平正實語;不應中間翻空一句,如此深險。夔孫錄云:"言語皆平正,皆是實語,不應得中間翻一個筋斗去。"如說效只得一半,不成那一半掉放冷處,教他自得。此語全似禪語,只當依古注。"夔孫錄云:"此卻似禪語。五通仙人問佛六通,'如何是那一通'?那一通便是妙處。且如學記引此,亦只是依古注說。"〔賜〕
◎西伯戡黎
"西伯戡黎",便是這個事難判斷。觀戡黎,大故逼近紂都,豈有諸侯而敢稱兵於天子之都乎?看來文王只是不伐紂耳,其他事亦都做了,如伐崇、戡黎之類。韓退之拘幽操云:"臣罪當誅兮,天王圣明!"伊川以為此說出文王意中事。嘗疑這個說得來太過。據當日事勢觀之,恐不如此。若文王終守臣節,何故伐崇?只是后人因孔子"以服事殷"一句,遂委曲回護個文王,說教好看,殊不知孔子只是說文王不伐紂耳。嘗見雜說云:"紂殺九侯,鄂侯爭之強,辯之疾,并醢鄂侯。西伯聞之竊嘆,崇侯虎譖之曰:'西伯欲叛。'紂怒,囚之羑里。西伯嘆曰:'父有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君有不明,臣不可以不忠。豈有君而可叛者乎?'於是諸侯聞之,以西伯能敬上而恤下也,遂相率而歸之。"看來只這段說得平。〔僩〕
◎泰誓
柯國材言:"序稱'十有一年',史辭稱十有三年。書序不足憑。至洪范謂'十有三祀',則是十三年明矣。使武王十一年伐殷,到十三年方訪箕子,不應如是之緩。"此說有理。〔伯羽〕高錄云:"見得釋箕子囚了,問他。若十一年釋了,十三年方問他,恐不應如此遲。"
同安士人杜君言:"泰誓十一年,只是誤了。經十三年為正,洪范亦是十三祀訪箕子。"先生云:"恐無觀兵之事。然文王為之,恐不似武王,只待天下自歸了。紂無人與他,只自休了。東坡武王論亦有此意。武王則待不得也。"〔揚〕
石洪慶問:"尚父年八十方遇西伯,及武王伐商,乃即位之十三年,又其后就國,高年如此!"曰:"此不可考。"因云,泰誓序"十有一年,武王伐殷",經云"十有三年春,大會于孟津",序必差誤。說者乃以十一年為觀兵,尤無義理。舊有人引洪范"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則十一年之誤可知矣。〔人杰〕
"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須是剛健中正出人意表之君,方能立天下之事。如創業之君能定禍亂者,皆是智勇過人。〔人杰〕
或問:"'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天便是理否?"曰:"若全做理,又如何說自我民視聽?這里有些主宰底意思。"
莊仲問:"'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謂天即理也。"曰:"天固是理,然蒼蒼者亦是天,在上而有主宰者亦是天,各隨他所說。今既曰視聽,理又如何會視聽?雖說不同,又卻只是一個。知其同,不妨其為異;知其異,不害其為同。嘗有一人題分水嶺,謂水不曾分。某和其詩曰:'水流無彼此,地勢有西東。若識分時異,方知合處同。'"〔文蔚〕疑與上條同聞。
◎武成
問:"武成一篇,編簡錯亂。"曰:"新有定本,以程先生王介甫劉貢父李叔易諸本,推究甚詳。"〔僩〕
顯道問:"紂若改過遷善,則武王當何以處之?"曰:"他別自從那一邊去做。他既稱王,無倒殺,只著自去做。"〔義剛〕
◎洪范
江彝叟疇問:"洪范載武王勝殷殺紂,不知有這事否?"曰:"據史記所載,雖不是武王自殺,然說斬其頭懸之,亦是有這事。"又問"血流漂杵"。曰:"孟子所引雖如此,然以書考之,'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是殷人自相攻,以致血流如此之盛。觀武王興兵,初無意於殺人,所謂'今日之事,不愆於六伐、七伐,乃止齊焉',是也。武王之言,非好殺也。"〔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