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五 論語七
問:"'或問禘之說',集注所謂'非仁孝誠敬之至,不足以與此',何也?蓋祭祀之事,以吾身而交於鬼神,最是大事。惟仁則不死其親,惟孝則篤於愛親。又加之誠敬以聚集吾之精神,精神既聚,所謂'祖考精神,便是吾之精神',豈有不來格者!"曰:"看得文字皆好。"〔南升〕
禘是追遠(yuǎn)之中又追遠(yuǎn),報本之中又報本。蓋人於近親曾奉養(yǎng)他底,則誠易感格,如思其居處言笑,此尚易感。若太遠(yuǎn)者,自非極其至誠不足以格之,所以難下語答他。此等處,極要理會,在論語中為大節(jié)目。又曰:"圣人制祭祀之意深遠(yuǎn),非常人所能知。自祖宗以來,千數(shù)百年,元是這一氣相傳。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但法有止處,所以天子只得七廟,諸侯五,大夫三。此是法當(dāng)如此。然圣人之心猶不滿,故又推始祖自出之帝,以始祖配之。然已自無廟,只是祔於始祖之廟。然又惟天子得如此,諸侯以下不與焉。故近者易感,遠(yuǎn)者難格。若薄俗粗淺之人,他誠意如何得到這里!不是大段見得義理分明底,如何推得圣人報本反始之意如此深遠(yuǎn)!非是將這事去推那事。只是知得此說,則其人見得義理侭高,以之觀他事,自然沛然,所以治天下不難也。"〔明作〕
叔共問禘之說。曰:"尋常祭祀,猶有捉摸。到禘時,則甚渺茫。蓋推始祖之所自出者,而祭之於始祖之廟,以始祖配之,其所禘者無廟無主,便見圣人追遠(yuǎn)報本之意,無有窮已。若非誠敬之至,何以及此!筆'知禘之說,則誠無不格',此圣人所以難言也。"〔時舉〕
問:"'知禘之說,則理無不明',如何?"曰:"幽明只是一理。若是於那渺茫幽深之間知得這道理,則天下之理皆可推而明之矣。"〔恪〕
問:"'知禘之說,則理無不明,誠無不格,治天下不為難矣。'先王報本反始之意,雖莫深於禘,如何才知其說,便能於理無所不明?"曰:"此是理之至大者。蓋人推至始祖,則已極矣。今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而祀焉,則其理可謂窮深極遠(yuǎn)矣。非仁孝誠敬之至,何以及此!能知此,則自然理無不明,誠無不格,於治天下真不為難矣。"〔廣〕
子升問禘之說。曰:"禘之意最深長。如祖考與自家身心未相遼絕,祭祀之理,亦自易理會。至如郊天祀地,猶有天地之顯然者,不敢不盡其心。至祭其始祖,已自大段闊遠(yuǎn),難盡其感格之道。今又推其始祖之所自出而祀之,茍非察理之精微,誠意之極至,安能與於此哉!筆如此,則於治天下不難也。"〔木之〕
問"'知禘之說,則理無不明,誠無不格,而天下不難治。'此只是說圣人窮盡物理,而無一念之不實,雖至幽至遠(yuǎn)之神,猶能感通,則其治天下自是明且易否?"曰:"此是說禘與他祭不同,當(dāng)看那'禘'字。"義剛言:"禘是祭始祖所自出之帝。蓋遠(yuǎn)而易忘,人情所不追念者,而乃能感而通之,非仁孝誠敬之至,孰能與此!"曰:"然。"〔義剛〕
仁父問:"'知禘之說,則理無不明,誠無不格,治天下不難。'如何?"曰:"天地陰陽生死晝夜鬼神,只是一理。若明祭祀鬼神之理,則治天下之理,不外於此。'七日戒,三日齊,必見其所祭者',故'郊焉則天神格,廟焉則人鬼享'。此可謂至微而難通者。若能如此,到得治天下,以上感下,以一人感萬民,亦初無難者。這鬼神生死之理,卻惟上蔡見得。看他說'吾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說得有道理。如說'非其鬼而祭之'一段,亦說得好。"〔賀孫〕
問:"知禘之說,何故治天下便易?"曰:"禘,諸公說得也多頭項,而今也見不得,集注中且依約如此說。"或問:"以魯人僣,故孔子不說否?"曰:"也未必是如此。不知,只是不敢知。"或曰:"只是知得報本否?"曰:"亦不專是如此。中庸'明乎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亦如此說。蓋禘是個大祭,那里有君臣之義,有父子之親,知得則大處是了,便也自易。"曰:"恐此只是既知得報本,又知得名分,又知得誠意否?"曰:"是。此處游氏說得好。祭統(tǒng)中說'祭有十倫',亦甚好。子細(xì)看,方知得不是空言。"〔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