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教《有的人》資料
一、作者。
臧克家(1905年生),現(xiàn)代著名詩人,山東諸城人。193O年考入青島大學(xué),得到聞一多先生直接幫助和鼓勵,更熱衷于新詩創(chuàng)作,和陳夢家同為聞一多先生培養(yǎng)出來的詩人,被人稱為“聞門二家”。他1932年開始發(fā)表新詩,1933年自費出版了第一本詩集《烙印》。1934年出版反映城市工人生活的詩集《罪惡的手》。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訪問戰(zhàn)地有五年之久,寫下《從軍集》《泥淖集》灘上吟》等詩集。1942年去重慶,加入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xié)會,接著出版了詩集《泥土的歌》和長詩《古樹的花朵》。抗戰(zhàn)勝利后,到上海主編《文訊》月刊,先后出版諷刺詩《寶貝兒》《生命的零度》,小說集《掛紅》等。1948年因受國民黨當(dāng)局逼迫逃至香港。1949年來到北京,先后擔(dān)任中華全國文藝界聯(lián)合會委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書記處書記、《詩刊》主編等職務(wù)。出版詩集《春風(fēng)集》《一顆新星》《凱旋》《歡呼集》,長詩《李大釗》,還寫了《學(xué)詩斷想》等論詩著作。文革后,仍有詩作不斷發(fā)表。他的早期詩作《老馬》《老哥哥》》春鳥》,解放初的詩作《有的人》,都是臉炙人口的名篇。
二、藏克家《三談(有的人)》。
一篇優(yōu)秀的文藝作品,一定是產(chǎn)生在濃厚的生活里。這是我堅信不移的一條真理。
1949年為了紀念魯迅而寫的《有的人》這首詩,反應(yīng)是強烈的,但我和魯迅無一面之緣,這情況怎樣解釋呢?
在魯迅逝世13周年的時候,我去瞻仰了他的故居,回頭來就寫了這篇詩,這豈不是即興而成?
事情并不是這么簡單,說來話長呵。
我和魯迅雖然沒見過面,但我對于他是尊敬而又有親切之感的。1923年我進入濟南山東省立第一師范學(xué)校,開始接觸新文藝,自己也從事習(xí)作,這時候我就讀過魯迅的《吶喊》、《熱風(fēng)》、《野草》和由他翻譯的《苦悶的象征》、《出了象牙之塔》,等等。讀他的書,景仰其為人,在北洋軍閥統(tǒng)治之下的黑暗時代,魯迅的作品像一道明光,引導(dǎo)我們在前進的路上探索,郁抑的心情好似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口子。1926年,我奔向武漢,在大革命中作了一名士兵。這與魯迅、郭沫若在思想上的啟發(fā)是大有關(guān)系的。武漢大革命失敗以后,我跨進了大學(xué)的門。讀魯迅的書越來越多,對他崇敬的思想情感也越來越強烈。那時候,階級陣線分明,與國民黨在各條戰(zhàn)線上的斗爭十分劇烈。魯迅、郭沫若、茅盾,在我們心中,是左翼文化陣地上的三面大旗。魯迅的那種愛憎分明、堅強戰(zhàn)斗的精神,鼓舞斗志,萬人景仰,而他的文章有如利刃新發(fā)于硎的寒光閃閃,使同志奮發(fā),使頑敵膽喪。
1942年8月,我到了所謂“戰(zhàn)時首都”——濃霧滾滾的山城重慶。10月18日,在中蘇文化協(xié)會俱樂部紀念魯迅逝世6周年,老舍主持會議。宣布開會之聲剛落,成群特務(wù)把老舍架了起來,參加大會的同志們被迫散去,特務(wù)追蹤,人人憤怒!另外一次,我伴同許壽裳先生從歌樂山趕多到市內(nèi)參加紀念會,遭到了同樣的命運。1946年到1948年,我在上海,也有兩次在大戲院子里開大會紀念魯迅逝世,宋慶齡、郭沫若等許多文化界領(lǐng)袖人物都參力。了,結(jié)果與重慶紀念會情況相同,特務(wù)甚至把簽到簿也搶跑,使千人大會,未能終場。這種會場如同戰(zhàn)場,使我感受深刻極了。
1936年魯迅逝世了,舉世悲悼,萬人送葬。魯迅支持的《作家》雜志,約我寫首詩,我以哀悼深情寫了《喇叭的喉嚨》這首詩。
記得1948年,在魯迅逝世紀念那一天,我同幾位朋友一同到郊外的公墓去憑吊,一口小土墳,一尺小石碑,上書“魯迅之墓”四字。一代民族英雄,文壇巨臂,死去之后,只有黃土一抔!我們徘徊又徘徊,久久不能去。我們來去,都有特務(wù)的眼睛盯著,有的,還替來參拜的同志“留影”追蹤。魯迅受到億萬人民的敬愛;而國民黨反動派,連他的墳頭也望而生畏。
記得很清楚,1935年,我在臨清中學(xué)教書,暑假回到母校——國立山東大學(xué)所在地青島。遇到肖軍同志,他力勸我給魯迅寫信,并把“上海北四川路大陸新村12號”的地址開給了我。但我,不能寫信。在新軍閥韓復(fù)第的統(tǒng)治下,我沒有寫信的自由!我的學(xué)生因為什么“嫌疑”有兩名被捕了,我們滿腔悲憤在不自由的環(huán)境中過日子。我沒有給魯迅寫信,但先后把兩本詩集《罪惡的黑手》、《自己的寫照》寄去了。
上面我簡要地述說了我怎么讀魯迅的書,崇拜他的人,怎樣在兩個不同的時代,思想上受到他的教育與影響,感情上對他如何地親切而敬愛。雖然沒見面,而精神上的感召是深切之至的。
這是一個方面。再就另一個方面談一談。
我在《有的人》這首詩里,處處用了對比的手法,刻畫了地主、官僚、反動階級人物的卑劣與無恥,以反襯無產(chǎn)階級的代表魯迅的偉大與崇高,這一點用不著多說。我對這些反面人物,對他們所處的時代背景,是了全利旨掌的。因為我已經(jīng)76歲,清朝末季、北洋軍閥、中華民國蔣介石統(tǒng)治的時代,我不但耳聞而且目睹,不但目睹而且是印象深刻、感慨萬端的!這些反動家伙,殘民以自肥,踏著人民的骷髏,把自己升成“偉人”!他們生能享大福,壞事做絕,還妄想死后留名,萬古不朽。為自己樹碑立傳,紀“功德”,開“神道”,想得很美:“留芳萬世”。你覺得可笑嗎,他們卻覺得“理所當(dāng)然”呢。
兩相對比,看一看,想一想。巴。
魯迅是不朽的,但他想“速朽”,愿成了“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燒”。而那些反動的家伙,人類的渣滓,卻“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
歷史是無情的,也是公正的。
人民是最有權(quán)威的,也是是非分明的。那些人民之?dāng)车膲臇|西,早已拋入了歷史的垃圾堆,而魯迅的大名呢,卻永垂史冊,受到人民的崇拜和敬愛。
我寫《有的人》,是有著深厚的生活基礎(chǔ)和痛切的個人感受的。它雖然寫的是紀念魯迅,但讀者會從中體會到關(guān)于人生意義的哲理,引起對革命人物的崇敬之心,對反動家伙們憎恨之情的吧。
三、這首詩選入語文教材時,作者臧克家同志所做的幾處修改及其意義。
著名短詩《有的人》選入語文教材時,曾經(jīng)臧克家同志修改,雖然改動不多,但從中可見千錘百煉、一絲不茍的創(chuàng)作精神,茲略述體會女。下:
(1)原句:有的人把名字刻在石頭上想不朽。
改作: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
這樣改不僅筆墨精煉了,更重要的是改后愈加準確、形象、深刻。試想,“刻在”和“刻入”,深度不同,“刻入石頭”,形象地表現(xiàn)了這些人妄圖“不朽”的癡心夢想。“不朽”加引號,更顯諷刺意味。修改后的“石頭”之后,以逗號點開,句末的“頭”(tou)與“朽”(xiǔ)押韻,使語句更具音樂美。
(2)原句:騎在人民頭上的人民把他摔倒。
改作:騎在人民頭上的人民把他摔垮。
“倒”和“垮”,兩個動詞在程度上有差別:“倒”者未必垮;“垮”者必倒。“垮”比“倒”在程度上更進一層,充分地表達了詩人對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人的滿腔憤恨之情。此外,這樣一改,“垮”(kuǎ)與下句的“人民永遠紀念他”中的“他”(tā)字也同韻。
(3)原句:給人民當(dāng)牛馬的人民永遠紀念他。
改作:給人民作牛馬的人民永遠記住他。
“當(dāng)”與“作”,屬同義詞。這里之所以修改,主要可能是從平反角度考慮的。原句中的“當(dāng)”(dāng)屬平聲,“當(dāng)”字前后的“民”(mín)、“牛”(niú)字皆平聲,轉(zhuǎn)用一反聲字“作”(zuò),可使詩的語言更富抑揚頓挫之感。“紀念他”改作“記住他”,在感情深度上也有顯著的不同
此外,《有的人》一詩的分行、標廣、符號的調(diào)整,以及篇后寫作時間、地聲、的補充,都使全詩更臻完美。詩人精益求精的寫作精神,值得我們學(xué)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