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西出去”還是“西出來”?》——聽教學《送元二使安西》的思考
這學期,聽我校一名青年教師上王維《送元二使安西》(人教版義務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材小學語文第七冊第20課)一課時,當一名學生說“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的意思時,引起了一陣哄笑。這名學生是這樣說的:“朋友,再干了這一杯酒吧,當你從西邊的陽關回來時,就再也看不到老朋友我了。”在這兒我不想說當時教師是怎樣處理這不同的聲音的。因為在一些權威的辭書和教材中對此詩這兩句均作出了這樣的解釋:“朋友,請再干了這一杯酒吧,等你西行出了陽關之后,就再也沒有一個交情深厚的老朋友了。”課后,不知為什么我一直放不下這件事——學生理解錯了嗎?我想這首詩如果是詩人王維晚期作品,學生這樣理解就沒有錯,而且很對。然而,我翻遍了家中的所有資料(包括網上)弄得我分不清誰是誰非,云里霧里的,眾說紛紜:有說是王維早期之作的,如于非主編的《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高等教育出版社)一書;也有說是王維晚年之作的,如“論語說文/唐詩鑒賞”中的《送元二使安西》賞析:《陽關曲》是王維晚年之作,其創作年代估計在“安史之亂”以后,據《資治通鑒》至德元年(756)七月載:“征河西、安西兵赴行”;至德二年二月載:“上至鳳翔旬日,隴右、河西、安西、西域之兵皆會”。故當知“安史之亂”暴發后,邊兵大量內調,此詩約作于送友人即將奔赴安西之時,與此同期的詩作尚有《送張判關赴河西》、《送劉司直赴安西》等。然而,筆者認為:
如果此詩作于詩人風華正盛,才情煥發的青年時代,也就是說是王維的早期之作。那時的唐朝,經過貞觀之治,國勢方張,政治清明,經濟繁榮,疆域遼闊,氣象宏大。西邊遠達西亞,長安和西域的經濟、文化交流十分頻繁,往來道途的人很多。邊郡有重兵把守,安西都護府設在遠離中原的龜茲城(今新疆庫車)。那時,從軍或出使西域,在人們心目中是建功立業的壯舉。雖有艱難險阻或生命危險,但是,亦充滿著獻身國家、名垂青史或得勝回朝、衣錦還鄉的令人愜意的希望。我們再縱觀盛唐別詩,無不情濃意殷,真摯感人,但絕少凄惋悲哀的情調,多為開朗豁達之作。《送元二使安西》,雖然婉轉纏綿,卻又清新酣暢,惆悵而不哀傷,誠摯卻又達觀。歡天喜地的別離不近世情,凄凄慘慘的別離又令人難于承受。因此,詩人王維不可能說出“你就再也見不到老朋友我了”這樣的話去傷害友人——這未免太不合乎情理;再說,友人到了邊疆安西,他同樣也能遇見來自家鄉的“故人”,如岑參在《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詩中就這樣寫到:“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別來三五春”。所以說,一些權威的辭書和教材中對此詩后兩句均作出這樣的解釋: “朋友,請再干了這一杯酒吧,等你西行出了陽關之后,就再也沒有一個交情深厚的老朋友了。”
但如果此詩是詩人王維晚年之作,那么這“西出陽關” 就不能簡單理解為友人走出了陽關,而是“一語三關”:第一“關”是指友人元二在征途中走出了陽關(渭城在東,陽關在西),是謂“西行出了陽關”,一般人們均持此種觀點;第二“關”是指友人元二在經歷千辛萬苦,完成了任務凱旋而歸時從西邊的陽關回來(渭城仍在東,陽關仍在西),卻是謂 “從西邊的陽關出來”,不難看出此意才是詩人的本意。可見,常人都把友人從“西面出來”誤解成了從“西面出去”了;第三“關”是指詩人王維恐怕自己因年老多病等不到友人元二完成了任務凱旋而歸的日子而不在人世,有人說詩人在送走友人元二后不滿六年(甚至有人說是第二年,于761年,我們無法知道是真是假)便真的與世長辭了!那么這名學生的理解:“朋友,再干了這一杯酒吧,當你從西邊的陽關回來時,就再也看不到老朋友我了”就沒有錯。
重新認識王維《送元二使安西》的重要意義,使我們強烈感受到:詩人王維清楚地了解戰爭的無情,也深知友人的遠征可謂九死一生,更明白此次分離或許就意味著永別。但他依然為友人祝福,期待著友人能平安歸來,盼望著國家從此走向和平昌盛——即便自己可能已等不到那一天的到來……作為一位詩人,只有將個人的命運和國家的興衰緊緊地血脈相連,才能夠創造出屬于那個時代的偉大作品。
我的想法無異于拋磚引玉,用意在于求教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