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課我用殘損的手掌
在藝術手法上,這首詩并不回避直接抒發和對事物進行直接評價的陳述方法,但思想情感的表達,主要還是通過形象的構成來實現。運用幻覺和虛擬是創作這首詩的主要手法。詩人在獄中,想像祖國廣闊土地好像就在眼前,不僅可以真切地看到它的形狀、顏色,而且可以感觸到它的冷暖,嗅到它的芬芳,這種虛擬,強烈地表現了詩人對祖國的深摯的情感。詩人在虛擬性的總體形象之中,又對現實事物作了直觀式的細節描繪:堤上的繁花如錦幛,嫩柳枝折斷發出的芬芳,以及長白山的雪峰,夾著泥沙的黃河,嶺南的荔枝花等。這一些細節描繪正透露了詩人對祖國的眷戀、熱愛之情,以及對祖國所遭受的沉重災難所產生的哀痛。值得注意的是,在直觀式的細節描繪之中,詩人還運用“虛擬性想像”的手法:觸到水的“微涼”,感受到長白山的“冷到徹骨”,黃河水“夾泥沙在指間滑出”,都是直觀式描繪中存在的想像與虛擬,是詩的開頭“我用殘損的手掌摸索”這一幻覺的具體化。至于寫到蘸著“沒有漁船的苦水”,“手指沾了血和灰,手掌沾了陰暗”,以及在寫到對解放區的熱愛時,說手掌輕撫“像戀人的柔發,嬰孩手中乳”,則是在想像性的虛擬中,結合著隱喻和明喻。尤其是“像戀人的柔發,嬰孩手中乳”這一比喻的恰切,包含的感情的豐富性,一再受到人們的稱贊。
(選自《新詩鑒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1年版)
三、《我用殘損的手掌》導讀(吳思敬)
抗日戰爭的炮火震動了詩人的心靈,在民族危亡的關頭,戴望舒走出了惆悵的叢林和寂寥的雨巷。1938年他來到香港,主編一家報紙的副刊,編發了不少動員抗戰的詩歌。1941年,日本侵略軍占領香港。次年,他被日軍逮捕,投入獄中,備受摧殘,得了嚴重的哮喘病。但監獄的鐵窗可以禁錮他的軀體,卻禁錮不了他的拳拳愛國之心。他所處的“物理場”受到限制,但在民族解放運動中,他的“心理場”卻變得廣闊了。他的心飛出了鐵窗,飛到了祖國蒙難的土地,飛到了志士流血的戰場。正是這鐵窗關不住的愛國之情,使他眼前浮現了一幅中國地圖的意象,這幅地圖又成為他投射主觀情思的對應物:地圖是祖國母親的象征,“殘損的手掌”則是身陷囹圄的詩人的不屈不撓的意志和對祖國的熾熱的愛的寫照。
“我用殘損的手掌/摸索這廣大的土地”,詩的開頭兩行起著統攝全詩的作用?梢韵胍姡陉幇党睗竦耐晾沃惺遣豢赡苡惺裁吹貓D的,因此“用殘損的手掌摸索這廣大的土地”就只能是在心理場中展開的超現實的想像。戴望舒留法期間,曾去西班牙旅行。受西班牙詩人洛爾迦、阿萊桑德雷以及法國詩人艾呂雅影響很深。這幾位詩人用現代主義的藝術手法,寫出了抨擊法西斯的不朽詩篇,給戴望舒以深刻啟示。“用殘損的手掌撫摸大地”這一中心意象的確立,便是戴望舒用超現實主義手法表達民族的愿望與情緒的一次成功的嘗試。
接著詩人又安排了兩個部分來展示這“摸索”的具體內容。一部分是已經遭受敵人蹂躪、變成灰燼、充滿血和泥的土地;一部分是溫暖明朗、蓬勃生春、依然完整的遼遠的一角。這兩部分并列在一起,恰構成橫向對照。詩人使用兩套筆墨,渲染出兩種不同的色調,給讀者以強烈刺激,詩人對敵人恨之切,對祖國愛之深,也就自然地顯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