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江南春》賞析
要徹底弄明白這個問題,還要明確:詩歌的想象性與語法存在著一點矛盾。
從語法上說,四個名詞并列,連介詞和謂語動詞都沒有,連一個獨立的句子都構不成。但是,這并不妨礙讀者在腦海里把它想象成一幅圖畫。若是把四者的關系用動詞和介詞規定清楚了,反倒有礙詩意的完整了。在詩中,意象的空間位置不確定,才有利于讀者的自由想象。最明顯的莫過于酒旗和風的關系,這關系是浮動的。這是很好的詩句,但是,如果拘泥于現代漢語語法,讀者就可能追問:是風中酒旗在默默地飄舞呢,還是酒旗被風吹得呼拉拉響呢?
正是由于意象的浮動,不確定,才有利于詩人和讀者的自由想象雙向互動。
既然意象浮動的方法有這樣的好處,就應該一直這樣浮動下去嗎?第三、四句詩,杜牧是不是運用同樣的方法呢?似乎不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完全是另外一種句法。
前面兩句的好處是十分精練,把好幾句話合并成兩句話,后面怎樣呢?后面的兩句,說的是有許許多多的寺廟,第三句還難得地提供了精確的數字,那么第四句有沒有提供新信息呢?似乎不多。只把前面的“四百八十寺”變成了“樓臺”和“煙雨”的意象。這不是把本來一句話可以說完的,分成兩句說了嗎?
但是,樓臺和煙雨是局部,而前面的千里鶯啼和水村山郭、四百八十寺,則是大全景。全詩形象的中心是樓臺和煙雨。很明顯,對于樓臺和煙雨,作者不滿足于華美的印象,他先是總體感受,然后把它們籠罩在江南特有的煙雨之幕中,玩味、發現、感嘆。因為在煙雨之中有點朦朧,讓詩人發現佛寺之美,其特點是有點縹緲,超凡脫俗的。接著詩人將這種美的欣賞轉化為歷史的感嘆,南朝已經滅亡了,但寺廟之美卻沒有變化。
這里有個玩味、發現和激起感慨的過程,如果用一句話,精練是精練了,心理的過程,特別是景觀欣賞和歷史感嘆的雙重意味卻沒有了。用兩句寫,就顯出了心理感知的微妙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