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教版八年級上學期第二單元復習測試
這是一棵四叔栽的柳樹。樹靜立于一座孤獨的墳前,她用沉默陪伴著這座墳墓,風起的日子她會為這座墳墓唱歌。在想念的季節里,她會落下幾片葉子去撫摸那塊冰涼的墓碑,用無聲的語言去和墳墓溫存,就像一度遠離的游子伸出久違的手掌去撫摸母親的臉,母親苦難而粗糙的臉。四叔是1946年離開故鄉后再去中國臺灣的。那年,18歲的四叔年輕激昂、血氣方剛,標準的“少壯派”。聽說有人來抓他時,他正在犁地,不等他把帶泥的手腳洗凈,四叔就被捆bǎng著隨那滾滾的車輪遠去了,一去就是40年。走時,四叔未見到家里的任何親人,他只好順便把牛拴在了地邊的一棵柳樹上。四叔走了,而那棵柳樹一動不動地守在他耕種過的地頭等候著他歸來。四叔一走,奶奶的眼睛就開始不好,看了許多醫生都不見效。奶奶總說沒事,她說是風把沙子吹到眼睛里去了,后來醫生確認奶奶的眼睛是沙眼。此后奶奶養成了一種習慣,她堅持每天晚上看月亮,只要有月亮的夜晚,奶奶都會搬著四叔坐過的小板凳到院落里去看月亮。月亮照著院墻升起又落下,柳葉兒在枝頭綠了又黃了,但時間和風兒都不曾帶回任何跟四叔有關的消息。那個不變的月亮在院落的上空圓了又缺,缺了又圓。幾十年過去了,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可月光下面的一切不再依然。時過境遷,那只跟隨了四叔好幾年的牛已經老死了,奶奶硬是把兩只牛角留了下來,一有空就攥在手里,猶如孩子對于自己鐘愛的玩具一樣,須臾不離。直至奶奶離開這個世界的那刻,她仍然牢牢握住牛角,嘴里不停地呼喚著四叔的乳名,奶奶去世后,父輩按奶奶的遺愿,把她安埋在四叔走時摸過的那棵柳樹旁。就這樣,四叔原來耕種過的那塊土地后來成了奶奶的墓地,后來父輩們再也沒在那塊地上種植了,惟獨單單留下了那棵柳樹,據說這是棵風水之樹,不能伐。理所當然地,這棵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保護和關照,柳樹日益高大繁茂,她在那片荒wú了的土地上真可謂獨樹一幟了。柳樹盡所能地向空中盡情舒展,她寬闊的懷抱織成一張網,她網住風四季不絕的歌謠;她網住雨透明的舞蹈;她網住鳥兒,讓鳥兒陪伴著奶奶說話;她網住陽光,陽光滑過她的指縫為奶奶織一件金色的霓裳;她網住思念,那些遙遠的思念,所有的思念疊加在一起就構筑成了濃濃的綠陰。樹陰遮天蔽日,為那座墳墓擋風避雨。我知道這棵樹是為了奶奶而生,也是為了奶奶而活。有了這顆樹的陪伴,九泉之下的奶奶不再寂寞。1985年,闊別家鄉近40載的四叔回到故鄉。兩鬢斑白的四叔一回來,就跪在奶奶的墳前,抱著那棵和他一樣蒼老的柳樹老淚縱橫。他顫抖的雙手摩挲著柳樹粗糙的表皮,一如摸著奶奶皺皺巴巴的臉,那張跟歲月一樣古老的臉上面,不知流過了多少刻骨的思念,歷經了多少疼痛的凄楚。40載的風霜雨雪凝聚在這張臉上,這張慈祥而又沉重的臉啊!柳樹斑bó的容顏承載了40年里漫長的光陰和孤苦。柳樹,時間之軀;柳樹,思念之體。四叔離開故鄉的當天,他又淚眼汪汪。他在自己舊時用過的茶幾上摸了又摸,又*在那扇古老的木門上呆了良久,他不舍家鄉的親人,不舍故土的一草一木,他帶不走故鄉殘缺而又美好的記憶,帶不走整個故鄉。于是,他折了一枝柳條,帶走了一大包奶奶墳上的泥土,最后才眼淚婆suō地上了車。后來四叔來信,說那只柳條不僅活下來了,而且活得很好,再過幾年,又可以成為參天大樹了。四叔說,想念家鄉的時候就去摸摸那顆柳樹,摸摸她的枝干和葉子。以及坐擁柳絮飛進自己的懷抱。或在樹下小坐一會兒,還能看到樹頂的天空中,飄過朵朵白云。那是故鄉的云,那是奶奶的眼睛,在注視著那顆樹,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