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論語十一
吉甫問"都鄙有章,上下有服"。曰:"有章,是有章程條法;有服,是貴賤衣冠各有制度。鄭國人謂'取我田疇而伍之,取我衣冠而褚之',是子產(chǎn)為國時,衣服有定制,不敢著底,皆收之囊中,故曰'取而褚之'。"〔至〕蓋卿錄云:"有章,是都鄙各有規(guī)矩;有服,是衣冠服用皆有等級高卑。"
臧文仲居蔡章
"山節(jié)藻棁",為藏龜之室,以瀆鬼神,便是不知。古人卜筮之事固有之,但一向靠那上去,便是無意智了。如祀爰居,是見一鳥飛來,便去祀他,豈是有意智!看他三不知,皆是瀆鬼神之事。山節(jié)藻棁不是僣,若是僣時,孔子當(dāng)謂之不仁。臧文仲在當(dāng)時既沒,其言立,人皆說是非常底人,孔子直是見他不是處。此篇最好看,便見得圣人"微顯闡幽"處。〔南升〕時舉錄見下。
文振問"臧文仲季文子令尹子文陳文子"數(shù)段。曰:"此數(shù)段是圣人'微顯闡幽'處。惟其似是而非,故圣人便分明說出來,要人理會得。如臧文仲,人皆以為知,圣人便說道它既惑於鬼神,安得為知!扒卜筮之事,圣人固欲使民信之。然藏蓍龜之地,須自有個合當(dāng)?shù)兹ヌ帯=裎闹倌藶樯焦?jié)藻棁以藏之,須是它心一向倒在卜筮上了,如何得為知!迸說多道它僣。某以為若是僣,則不止謂之不知,便是不仁了。圣人今只說他不知,便是只主不知而言也。"〔時舉〕
問:"居蔡之說,如集注之云,則是藏龜初未為失,而山節(jié)藻棁亦未為僣。臧文仲所以不得為知者,特以其惑於鬼神,而作此室以藏龜爾。"曰:"山節(jié)藻棁,恐只是華飾,不見得其制度如何。如夫子只譏其不知,便未是僣,所謂'作虛器'而已。'大夫不藏龜',禮家乃因此立說。"〔必大〕
臧文仲無大段善可稱。但他不好處,如論語中言居蔡之事;左氏言"不仁不知者三",卻占頭項多了。然他是個會說道理底人,如教行父事君之禮;如宋大水,魯遣使歸言宋君之意,臧曰:"宋其興乎!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皆是他會說。〔燾〕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章
或問:"令尹子文之忠,若其果無私意,出於至誠惻怛,便可謂之仁否?"曰:"固是。然不消泥他事上說,須看他三仕三已,還是當(dāng)否。以舊政告新令尹,又須看他告得是否。只緣他大體既不是了,故其小節(jié)有不足取。如管仲之三歸、反玷,圣人卻與其仁之功者,以其立義正也。故管仲是天下之大義,子文是一人之私行耳。譬如仗節(jié)死義之人,視坐亡而立化者雖未必如他之脩然,然大義卻是。彼雖去得好,卻不足取也。"〔時舉〕
三仕三已所以不得為仁,蓋不知其事是如何:三仕之中,是有無合當(dāng)仕否?三已之中,又不知有無合當(dāng)已否?〔明作〕
黃先之問"子文文子"二節(jié)。曰:"今人有些小利害,便至於頭紅面赤;子文卻三仕三已,略無喜慍。有些小所長,便不肯輕以告人,而子文乃盡以舊政告之新尹。此豈是容易底事!其地位亦甚高矣。今人有一毫系累,便脫灑不得,而文子有馬十乘,乃棄之如敝屣然。此亦豈是易事!常人豈能做得。后人因孔子不許他以仁,便以二子之事為未足道,此卻不可。須當(dāng)思二子所為如此高絕,而圣人不許之以仁者,因如何未足以盡仁。就此處子細(xì)看,便見得二子不可易及,而仁之體段實是如何,切不可容易看也。"〔時舉〕
履之說子文文子。曰:"公推求得二子太苛刻,不消如此。某注中亦說得甚平,不曾如公之說。圣人之語本自渾然,不當(dāng)如此搜索他后手。今若有個人能三仕三已無喜慍,也是個甚么樣人!這個強不得,若強得一番無喜慍,第二番定是動了。又如有馬十乘,也自是個巨室有力量人家,誰肯棄而違之!文子卻脫然掉了去,也自是個好人,更有多少人拼舍去不得底,所以圣人亦許其忠與清,只說'未知,焉得仁'!圣人之語,本自渾然,不當(dāng)如此苛刻搜人過惡,兼也未消論到他后來在。"〔僩〕燾錄別出。
或問"令尹子文"一章。曰:"如子文之三仕三已而無喜慍,已是難了,不可說他只無喜慍之色,有喜慍之心。若有喜慍之心,只做得一番過,如何故得兩三番過。舊令尹之政必告新令尹,亦不可說他所告是私意,只說未知所告者何事。陳文子有馬十乘,亦是大家,他能棄而去之,亦是大段放得下了。亦不可說他是避利害,如此割舍。且當(dāng)時有萬千拼舍不得不去底,如公之論,都侵過說,太苛刻了。圣人是平說,本自渾然,不當(dāng)如此搜索他后手。"〔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