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戲》備課助教資料
(二)
這種訪舊、反顧、追憶的意緒,在《阿長與〈山海經〉》中,魯迅是以永恒的懷念感來作結的:“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懷里永安她的魂靈!”這又可看作運用“通感”的一例,讓讀者以自己的經歷當主干,去思懷,去祈念永別的親人和密友。
對魯迅說來,憶念長媽媽是有自己獨特的思路的。他對辛勞了一生,連一個名字也沒有給她服侍的“哥兒”留下的“保姆”,表示了永恒的懷念。她所留下的“長媽媽”的“長”字,不過是“頂替”了周家前一個女工的高大的身軀的“代號”而已。在周家,其實她僅是“阿長二世”罷了。魯迅落筆寫了大半,給我們的印象是一個粗手笨腳的“黃胖而矮”的愚婦人的形象。迅哥兒并不理解她,對她的敬意是一直沒有牢固樹立起來的。但當迅哥兒“渴慕”繪圖的《山海經》,而且遍求不得時,長媽媽卻“與眾不同”地記掛在心上。“我”在寢食無味的渴求中,“得來全不費功夫”:就是因為這個愚婦人在告假回家的匆忙間隙中,進了她這個兩眼墨黑的人從未進過的書店:“我給你買來了”。這一切的總根就在于“愛”。這“愛”的果實就是迅哥兒的“久旱逢甘霖”的童心的巨大的滿足。
這又使我發生新的敬意了,別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卻能夠做成功。她確有偉大的神力。
這“神力”是以“愛心”為堅強后盾的。當我們用這種“愛心”再去重新估價長媽媽的若干言行時,就會得到一種從來未有的“良性反應”。她對迅哥兒的愛心有時僅是愛得不大得法而已。
當作家寫《阿長與〈山海經〉》時,這“最為心愛的寶書”,“已經記不清是什么時候失掉了”。而這種“童心的巨大的滿足”,卻是永久印烙在心靈之上的;這深藏在粗陋外形下的“愛的深井”,是永遠也不會枯竭的。于是魯迅按照自己永恒的憶念,深情地呼喊道:“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懷里永安她的魂靈!”
作為讀者,我們當然是順著作家的思路去作心靈的漫游的。但是除了循著作家的心軌運行之外,還會有一種聯想,這聯想的推動力就是“人生經驗通感”,這“通感”使我們也像作者一樣,憶念我們的永別了的親人故友,久久沉浸在思緒萬千之中。如果這篇文章刪去了結末的一句,能有如此強勁的聯想效果嗎?
與《阿長與〈山海經〉》相仿的是《范愛農》。魯迅寫此文距范愛農失足淹死已有14個年頭了。對好友的慘死,魯迅不僅賦詩悼亡,而且與幾個友人“想集一點錢作他女孩將來的學費的基金,因為一經提議,即有族人來爭這筆款的保管權,──其實還沒有這筆款,大家覺得無聊,便無形消散了。”這樣,對亡友的追懷自然化為對遺孤的惦念。這結末的一句是:“現在不知他唯一的女兒景況如何?倘在上學,中學已該畢業了罷。”讀到這里,貧困的故友坎坷的一生和猝然死亡,令人不勝悲悼;孤兒寡母的命運又令人無限關注。在這蒼茫人海之中,她們像涓滴之水,又在何處流淌呢?本想為亡友做點切實的紀念工作,傾注一點友情在遺孤身上,但竟無法以微力作為薄奠;人事變遷,行蹤飄忽,竟至不知所終了。按照最好的估計,XX年后,這亡友的惟一的幼女“中學已該畢業了罷”。這是一種對亡友的懷念的延伸,也是悼亡感情的歸宿,是對不知所終的遺孤的祝福。
這結末的一句,也同樣可以激起一種“人生經驗通感”。它的公式是:“現在不知景況如何?倘在……已該……了罷。”這個公式對讀者來說,是可以產生多種聯想的。不僅用于悼亡,也可用于久別而音訊阻隔的親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