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戲》備課助教資料
《社戲》所描繪的,“實是作者心中理想”的故鄉圖景。魯迅很早就離開故鄉,故鄉給予他的,并非都是溫馨的回憶,其間還有許多不幸與白眼,魯迅對故鄉,卻有一種割舍不斷的復雜情感。魯迅故鄉紹興,自然景色秀麗,歷來是人文薈萃之地,前人稱其山水之美是“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云興霞蔚。”“從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世說新語•言語》)中國傳統的農業社會養成了人們對故土家園的深情厚愛,歷史上占主導地位的儒家思想也尤為重視人倫親情,魯迅生于書香門第,對故鄉的眷戀實已融入了他的血液中。他早年初離家時,在給親人的信中說“行人于斜日將墮之時,暝色逼人,四顧滿目非故鄉之人,細聆滿耳皆異鄉之語,一念及家鄉萬里,老親弱弟必時時相語,謂今當至某處矣,此時真覺柔腸欲斷,涕不可仰。”(《集外集拾遺補編•戛劍生雜記》)故鄉的山水之美,深深植根于魯迅的心田,在人生道路上遇到風波,自然想起過去,憶及故鄉的完美,他是在“昏沉的夜”看到了故鄉山陰道上“好的故事”(《野草•好的故事》),也是在北京“嚴冬的肅殺”中想起了早春二月故鄉的風箏時節(《野草•風箏》)。在和現實作對比時,所用的常是記憶中理想的故鄉圖景,小說《社戲》也正如此。
名為《社戲》,小說并未直接寫“我”小時所看的社戲,開頭記述的卻是“我”成年后在北京看戲的兩次經歷。那兩次戲,都沒看好,反折射出了當時社會的混亂、沉悶、世故、污濁,這適與“我”少時在平橋村的自然真率生活形成了鮮明對照。魯迅心中的故鄉實有兩個,一是《故鄉》中所描繪的現實中的故鄉,一是《社戲》中所展現的理想中的故鄉,他常常是以理想中故鄉的完美來反襯現實中故鄉的殘破。《社戲》沒有正面描寫農村的苦難,但對理想中故鄉的謳歌,也正是對現實的批判。《社戲》可說正是對于故鄉之夢的具體描繪,蘊含其中的是對故鄉的一腔摯愛。故鄉之美好,最分明地在生活其中的人身上體現出來,人的健康成長才是社會進步的最好顯示。人之中,重要的又是小孩,因為他們才是社會的未來。魯迅一直深切關注兒童的成長,在《狂人日記》中呼喊“救救孩子”,在對故鄉極度失望的《故鄉》中,他也是從少年閏土身上看到了故鄉之美好,由兒童身上重新看到了希望。對于后代,魯迅作為長輩的心愿是“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墳•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小說《社戲》中所展現的,也恰是兒童理想的成長環境。從散文集《朝花夕拾》不僅可看到作者對往事的深情追念,依依惜別,還可看到活潑好動,充滿稚氣、朝氣的早年魯迅。《阿長與〈山海經〉》一篇中他提到自己小時愛看那種有圖的《山海經》,對一切感到好奇,《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一篇不僅寫了百草園里的可愛、好玩景象,還記敘了和小同窗們在三味書屋折梅花、尋蟬蛻,描小說繡像,從中可見作者一貫堅持的追求自然,不愿受束縛之心。《社戲》實也是這種思想的體現。
小說《社戲》中,“我”從魯鎮來到平橋村,不但可以免念“秩秩斯干幽幽南山”,還可和小伙伴們一起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玩耍,平橋村之于魯鎮,正如百草園之于三味書屋,前者才是兒童理想的成長環境,從中可見保守的書塾教育與兒童天性的沖突。正是在乘船去看社戲的途中,“我”尋到了讓人心曠神怡的山水之美,只是比從經書上所讀的枯燥難懂的“秩秩斯干幽幽南山”要自然真切多了。那次所看的社戲,其實也并不見得怎么好,那鐵頭老生沒表演絕活,小旦唱得聽不懂,很老的小生讓人乏味,后來“我們”所怕的是老旦出場,唱起來沒完沒了,“我們”只好回去。戲臺上的老旦表演和“我”在書塾中念經書,都一樣的沉悶乏味,違背兒童天性。那次社戲之所以讓“我”覺得好,不是那社戲本身,而是在此前后的人和事。與其說那次社戲值得回味,毋寧說兒時歲月值得珍惜,故鄉之夢值得永遠追尋。明代思想革新領袖李贄提倡“童心”:“夫童心者,真心也……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卻童心,便失卻真心;失卻真心,便失卻真人。”(《童心說》)平橋村的村民樸實厚道,勤苦好客,小孩天真純樸,活潑熱情,他們較少受世俗社會的沾染,更多地保持了“童心”,魯迅所贊揚的正是不失童心的真正的人。《社戲》貫穿始終的,是作者的追尋自然之心,探求的是人的合乎天性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