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徑分岔的花園》課文解讀
“將來已經是眼前的事實,”我說,“不過我是您的朋友。我能再看看那封信嗎?”[這句話是針對“在將來的某個時刻,我可以成為您的敵人”而說的。]
艾伯特站起身。他身材高大,打開了那個高高柜子的抽屜;有幾秒鐘工夫,他背朝著我。我已經握好手槍。我特別小心地扣下扳機:艾伯特當即倒了下去,哼都沒有哼一聲。我肯定他是立刻喪命的,是猝死。
其余的事情微不足道,仿佛一場夢。馬登闖了進來,逮捕了我。我被判絞刑。我很糟糕地取得了勝利:[說“糟糕”,是因為我不得不殺掉了一個無辜的人,自己也被捕;說“勝利”,是因為我最終把消息傳了出去,向瞧不起我的頭頭證明一個黃種人能夠拯救他的軍隊。]我把那個應該攻擊的城市的保密名字通知了柏林。昨天他們進行轟炸,我是在報上看到的。報上還有一條消息說著名漢學家斯蒂芬•艾伯特被一個名叫余準的陌生人暗殺身死,暗殺動機不明,給英國出了一個謎。柏林的頭頭破了這個謎。他知道在戰火紛飛的時候我難以通報那個叫艾伯特的城市的名稱,除了殺掉一個叫那名字的人之外,找不出別的辦法。他不知道(誰都不可能知道)我的無限悔恨和厭倦。[這種悔恨之無限來自于我對時間結點某個事情走向的不可逆轉性的無奈;產生于對此事件的必然性之表征出來的游戲般的偶然性之厭倦。一切的一切發生在時間的分岔口上,因為不可知曉的必然性而導致人心的荒誕之感——世界的茫然、深不可測使我們感到存在之虛無性;此種虛無的必然性則讓我們更加體會到存在不過是一種荒唐。]
這是小說的第二部分,可以稱為“哲學”部分。
斯蒂芬•艾伯特是一個中國通,對《紅樓夢》有著精深的研究,在天津做過傳教士。當間諜突然出現在他的花園中時,他并不知道造訪者的隱秘意圖,他們于是開始了交談。小說的故事到這里突然陷入了停頓。這個停頓顯示出了作者良好的文體意識以及敘述上的分寸感。馬登雖然像影子一樣跟隨著這個間諜,但他要立刻找到后者,需要一段時間,因此這個停頓在情節安排上是合理的;其次,從閱讀效果上來看,讀者由于被緊張的故事所牽掛,他們在沒有徹底弄清楚故事的來龍去脈之前,保持著足夠的耐心,因此,這個停頓為博爾赫斯正面闡述自己的哲學主張提供了保證。這個部分在小說中幾乎占據了60%的篇幅,由此也可以看出作者敘事的重心所在。當然,這部分內容是通過間諜與艾伯特兩人之間的對話來完成的。他們從《紅樓夢》談到迷宮,從一個名叫彭 的云南總督談到花園里的分岔的小徑,所有這些事物都指向一個核心,那是一個謎語的謎底,是“時間”。
故事中的這兩個部分是可以彼此印證,互相說明的:“故事”為“哲學”提供了實例,而“哲學”表述則賦予了“故事”以更廣泛的意義。而實際上,我們可以說“哲學”是“故事”的一個部分,反過來說也同樣成立,通過艾伯特的死,兩個部分融為一體。
形象概要
小徑分岔的花園——象征時間,是宇宙的不完整、然而絕非虛假的形象,神秘而虛幻。
寫作特色
虛實相結合的藝術手法是博爾赫斯小說的最顯著而重要的特色。在博爾赫斯眼中,“夢幻”與“現實”并非是兩個世界,他的文字將這兩者糅合在一起。無限、永恒、有與無、是與非、真與幻,往往構成他小說的情節,形成撲朔迷離而神秘奇幻的藝術效果。在他的《小徑分岔的花園》中幻想、象征、反諷,孤獨而游刃有余地穿梭于現實與幻想世界,凝視生命的裂變,直逼靈魂的虛無。墨西哥詩人帕斯把博爾赫斯比喻為彎弓搭箭、瞄準“傳統”這塊靶子的射手,是很有見地的。博爾赫斯那不斷超越傳統、超越自我的文學創新意識是獨一無二的。他打破傳統小說那種依靠因果、性格刻畫、平鋪直敘地記事等模式,開辟了新的敘事方式。他的文體干凈、利落,文筆像“數學一樣簡潔”,構思新穎、獨特,結構巧妙,想象瑰麗、奇異,能夠將“樸素”與“奇崛”兩者合而為一,用最少的言辭表達最多的意念。他的創作對拉丁美洲20世紀文學的崛起產生了巨大的影響,魔幻現實主義的繁榮與他的貢獻密切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