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子李》綜合資料
可是手藝人除外,手藝人靠手吃飯,求誰?怵誰?故此,泥人張只管飲酒,吃菜,西瞧東看,全然沒有把海張五當個人物。
但是不一會兒,就聽海張五那邊議論起他來。有個細嗓門的說:“人家臺下一邊看戲一邊手在袖子里捏泥人。捏完拿出來一瞧,臺上的嘛樣,他捏的嘛樣。”跟著就是海張五的大粗嗓門說:“在哪兒捏?在袖子里捏?在褲襠里捏吧!”隨后一陣笑,拿泥人張找樂子。
這些話天慶館里的人全都聽見了。人們等著瞧藝高膽大的泥人張怎么“回報”海張五。一個泥團兒砍過去?
只見人家泥人張聽賽沒聽,左手伸到桌子下邊,打鞋底摳下一塊泥巴。右手依然端杯飲酒,眼睛也只瞅著桌上的酒菜,這左手便擺弄起這團泥巴來,幾個手指飛快捏弄,比變戲法的劉禿子還靈巧。海張五那邊還在不停地找樂子,泥人張這邊肯定把那些話在他手里這團泥上全找回來了。隨后手一停,他把這泥團往桌上“叭”地一戳,起身去柜臺結賬。
吃飯的人伸脖一瞧,這泥人張真捏絕了!就賽把海張五的腦袋割下來放在桌上一般。瓢似的腦袋,小鼓眼,一臉狂氣,比海張五還像海張五。只是只有核桃大小。
海張五在那邊,隔著兩丈遠就看出捏的是他。他朝著正走出門的泥人張的背影叫道:“這破手藝也想賺錢,*賣都沒人要。”
泥人張頭都沒回,撐開傘走了。但天津衛的事沒有這樣完的──
第二天,北門外估衣街的幾個小雜貨攤上,擺出來一排排海張五這個泥像,還加了個身子,大模大樣坐在那里。而且是翻模子扣的,成批生產,足有一二百個。攤上還都貼著個白紙條,上邊使墨筆寫著:
*賣海張五
估衣街上來來往往的人,誰看誰樂。樂完找熟人來看,再一塊樂。
三天后,海張五派人花了大價錢,才把這些泥人全買走,據說連泥模子也買走了。泥人是沒了,可“*賣海張五”這事卻傳了一百多年,直到今兒個。
快手劉
人人在童年,都是時間的富翁。胡亂揮霍也使不盡。有時呆在家里悶得慌,或者父親嫌我太鬧,打發我出去玩玩,我就不免要到離家很近的那個街口,去看快手劉變戲法。
快手劉是個撂地擺攤賣糖的胖大漢子。他有個隨身背著的漆成綠色的小木箱,在哪兒擺攤就把木箱放在哪兒。箱上架一條滿是洞眼的橫木板,洞眼插著一排排廉價而赤黃的棒糖。他變戲法是為了吸引孩子們來買糖,戲法十分簡單,俗稱“小碗扣球”。一塊絹子似的黃布鋪在地上,兩只白瓷小茶碗,四只滴溜溜的大紅玻璃球兒,就這再普通不過的三樣道具,卻叫他變得神出鬼沒。他兩只手各拿一只茶碗,你明明看見每只碗下邊扣著兩只紅球兒,你連眼皮都沒眨動一下,嘿!四只球兒竟然全都跑到一只茶碗下邊去了,難道這球兒是從地下鉆過去的?他就這樣把兩只碗翻來翻去,一邊叫天喊地,東指一下手,西吹一口氣,好像真有什么看不見的神靈做他的幫手,四只小球忽來忽去,根本猜不到它們在哪里。這種戲法比舞臺上的魔術難變,舞臺只有一邊對著觀眾,街頭上的土戲法,前后左右圍一圈人,人們的視線從四面八方射來,容易看出破綻。有一次,我親眼瞧見他手指飛快地一動,把一只球兒塞在碗下邊扣住,便禁不住大叫:
“在右邊那個碗底下哪,我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