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八十 列傳二百六十七
同時為辛全之學者,有絳州黨成、李生光。
成,字憲公。其學以明理去私為本。生平不求人知,鎬鼎曾揚之於人,意甚不懌,時目為狷者。其辨朱、陸異同:“論者多以陸為尊德性,朱為道問學。此言殊未然。蓋朱子之道問學,實以尊德性也,陸氏則自錮其德性矣,何尊之可云?陸子嘗曰:‘不求本根,馳心外物,理豈在於外物乎?’此告子義外之學也。朱子曰:‘本心物理,原無內外。以外物為外者,是告子義外之學也。’即此數語,可以見二家之異同矣。若粗論其同,二家皆欲扶世教,崇天理,去私欲,其秉心似無大異者。而實究其學,則博文約禮者,孔、顏之家法,屢見於論語,朱子得其正矣。陸氏乃言‘六經皆我注腳’,又言‘不識一字,管取堂堂作大丈夫’。豈不偏哉!”其辨論如此。
生光,字闇章。未冠為諸生。辛全倡學河、汾,遂往受業。篤於內行,事親至孝,全深重之。明亡,絕意仕進,自號汾曲逸民。構一草堂,日夕讀書其中,以二南大義,程、朱微言,訓門弟子。著有儒教辨正、崇正黜邪匯編,凡萬馀言。
白奐彩,字含貞,華州人。私淑於長安馮從吾,玩易洗心,詩、禮、春秋,多所自得。蓄書之富,陜以西罕儷。校讎精詳,淹貫靡遺。而沖遜自將,若一無所知。與同州黨湛、蒲城王化泰諸人相切叚。率同志結社,不入城巿,不謁官府,終日晏坐一室,手不釋卷。同知郝斌式廬,聆奐彩論議,退而嘆曰:“關中文獻也!”
湛,字子澄。嘗言:“人生須作天地間第一等事,為天地間第一等人。”故自號兩一。究宋、明以來諸儒論學語,揭其會心者於壁,默坐土室,澄心反觀,久之,恍然有契。自是動靜云為,卓有柄持。聞李颙倡道盩厔,冒雪履冰,不憚數百里訪質所學。相與盤桓數日,每至夜半,未嘗見惰容。其志篤養邃如此。
化泰,字省庵。性方嚴峭直,面斥人過,辭色不少貸。人有一長,即欣然推遜,自以為不及。關學初以馬嗣煜嗣馮從吾,而奐彩、湛、化泰皆有名於時。武功馮云程、康賜呂、張承烈,同州李士濱、張珥,朝邑王建常、關獨可,咸寧羅魁,韓城程良受,蒲城甯維垣,邠州王吉相,淳化宋振麟,皆篤志勵學,得知行合一之旨。至乾隆間,武功孫景烈亦能接關中學者之傳。
景烈,字酉峰。乾隆三年進士,授檢討,以言事放歸。教生徒以克己復禮。居平雖盛暑必肅衣冠。韓城王杰為入室弟子。嘗語人曰:“先生冬不爐,夏不扇,如邵康節;學行如薛文清。”又曰:“先生歸籍三十年,雖不廢講學,獨絕聲氣之交。為關中學者宗,有自來矣。”
胡承諾,字君信,天門人。明崇禎舉人。國變后,隱居不仕,臥天門巾、柘間。順治十二年,部銓縣職。康熙五年,檄徵入都。六年,至京師,以詩呈侍郎嚴正矩云:“垂老只思還舊業,暮年所急匪輕肥。”既而告歸,得請。構石莊於西村,自號石莊老人。窮年誦讀,於書無所不窺,而深自韜晦。
晚著繹志。繹志者,繹己所志也。凡圣賢、帝王、名臣、賢士與凡民之志業,莫不兼綜條貫,原本道德,切近人情,酌古而宜今,為有體有用之學。凡二十馀萬言,皆根柢於諸經,博稽於諸史,旁羅百家,而折衷於周、程、張、朱之說。承諾自擬其書於徐幹中論、顏之推家訓,然其精粹奧衍,非二書所及也。二十六年六月,卒,年七十五。所著有讀書說六卷,文體類淮南、抱樸,麟雜細碎,隨事觀理而體察之,殆繹志取材之馀,與是書相表里。
曹本榮,字欣木,黃岡人。順治六年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布袍蔬食,以清節自勵。八年,授秘書院編修。應詔,上圣學疏千言,其略云:“皇上得二帝三王之統,則當以二帝三王之學為學。誠宜開張圣聽,修德勤學,舉四書、五經及通鑒中有裨身心要務治平大道者,內則深宮燕閒,朝夕討論,外則經筵進講,敷對周詳。君德既修,祈天永命,必基於此。”有詔嘉納。十年,擢右春坊右贊善兼國子監司業,刊白鹿洞學規以教士。十一年,轉中允。十二年,世祖甄拔詞臣品端學裕者充日講官,本榮與焉。十三年,升秘書院侍講、左春坊左庶子兼侍讀,日侍講幄,辨論經義。敕本榮同傅以漸撰易經通注九卷,镕鑄眾說,詞理簡明,為說經之圭臬。本榮又著五大儒語、周張精義、王羅擇編諸書。十四年八月,充順天鄉試正考官,九月,充經筵講官,十一月,以失察同考官作弊,部議革職,上以其侍從講幄日久,宥之。十八年,遷翰林院侍讀學士,改國史院侍讀學士。康熙四年,以病請回籍,卒於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