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八十 列傳二百六十七
紱自二十后,務博覽,著書十馀萬言,三十后盡燒之。自是凡有述作,凝神直書。自六經下逮樂律、天文、地輿、陣法、術數無不究暢,而一以宋五子之學為歸。著有易經詮義十五卷,尚書詮義十二卷,詩經詮義十五卷,四書詮義十五卷,詩韻析六卷,春秋集傳十六卷,禮記章句十卷、或問四卷,參讀禮志疑二卷,樂經律呂通解五卷,樂經或問三卷,孝經章句一卷。其參讀禮志疑多得經意,可與陸隴其書并存。
紱之論學,謂學不可不知要。然所以得要,正須從學得多后,乃能揀擇出緊要處。謂易理全在象、數上乘載而來。謂書歷象、禹貢、洪范須著力去考,都是經濟。謂詩只依字句吟詠,意味自出。謂看周禮,須得周公之心,乃於宏大處見治體之大,於瑣屑處見法度之詳。謂春秋非理明義精,殆未可學。謂“格物”之“格”訓“至”,如書言“格于上下”、“格于皇天”,皆“至到”之義。上文“致知”字為“推致”,則“格物”為“窮至物理”甚明。謂“性與天道不可得聞”,直是不可得聞,陸、王家因早聞性天,而未嘗了悟,又果於自信,遺害后人也。謂周子言“一”,言“無欲”,程子言“主一”,言“無適”,微有不同。周子所謂“一”者天也,所謂“欲”者人也。純乎天,不參以人,一者即無欲也。程子所謂“一”者事也,所謂“適”者心也。一其心於所事,而不強事以成心,無適之謂一也。當時大興朱筠讀其書,稱其信乎以人任己,而頡頑古人。其后善化唐鑒亦稱其功夫體勘精密,由不欺以至誠明。紱初聘於江,比歸娶,江年二十八矣。江嘗語諸弟子曰:“吾歸汝師三十年,未嘗見一怒言、一怒色也。”乾隆二十四年,卒,年六十八。子思謙,增生,毀卒。同縣余元遴傳其學。
元遴,字秀書。諸生。著有庸言、詩經蒙說、畫脂集。
姚學塽,字晉堂,歸安人。性靜介。孩稚時,見物不取。父兄坐庭上,久侍立,足不動。既長,讀書,毅然以身學。父喪骨毀,感動鄉里。嘉慶元年進士,以中書用。時和珅為大學士,中書於大學士例執弟子禮,學塽恥之,遂歸。后四年和珅伏誅,始入都任職。十三年,主貴州鄉試。歸途聞母憂,痛父母不得躬侍祿養,遂終身不以妻子自隨。服闋,至京,轉兵部主事,遷職方司郎中。妻張有婦德,畜一妾請遣侍京寓,不許,乃歸妾父。妾方氏,十七,曰:“婦人從一者也,吾事有主矣。”竟不嫁。
學塽居京師四十年,若旅人之阨者,僦僧寺中,霜華盈席,危坐不動。居喪時有氈帽一,布羔裘一,終身服之,藍褸不改,蓋所謂終身之喪者。初彭齡掌兵部,請學塽至堂上,躬起肅揖之,學塽亦不往謝。大學士百齡兼管兵部,屢詢司員姚某何在,欲學塽詣其宅一見之,終不往也。學塽六十生辰,同里姚文田貽酒二罌為壽,固辭。文田曰:“他日以此相報可乎?”乃受之。學塽之學,由狷入中行。以敬存誠,從嚴毅清苦中發為光風霽月。闇然不求人知,未嘗向人講學。病篤,握其友潘諮手曰:“君勉矣!人生獨知之地,鮮無愧者。我生平竭蹶,竟如此止。君亦就衰盡,所得為俟年而已。”遂逝,年六十有六。
諮,字少白,會稽人。少卓犖,好獨游天下奇山水,足跡逾數萬里。與學塽友善,日求寡過,以無玷古人。與長民者言,言愛人;與里老言,言耕鑿樹畜;與士人言,言孝弟忠信。遇名下士,則告以實行為首務,尤競競於義利之辨。居惟一被,日兩蔬食。食有馀,則以給人之困者。有數人賚金為其母壽,不可返,乃各取少許。其母知之,怒曰:“汝見僧以如來像丐巿者乎?吾其為像也!”乃謝而盡散之。著有古文八卷,詩五卷,常語二卷。
唐鑒,字鏡海,善化人。父仲冕,陜西布政使,自有傳。鑒,嘉慶十四年進士,改庶吉士。十六年,授檢討。二十三年,授浙江道監察御史。坐論淮鹽引地一疏,吏議鐫級,以六部員外郎降補。會宣宗登極,詔中外大臣各舉所知,諸城劉镮之薦鑒出知廣西平樂府,擢安徽寧池太廣道。調江安糧道,擢山西按察使。遷貴州,擢浙江布政使,調江寧,內召為太常寺卿。海疆事起,嚴劾琦善、耆英等,直聲震天下。鑒潛研性道,宗尚洛、閩諸賢。著學案小識,推陸隴其為傳道之首,以示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