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四 論語十六
"德之不修"至"是吾憂也",這雖是圣人以此教人,然"學不厭"之意多見於此。使有一毫自以為圣,任其自爾,則雖圣而失其圣矣。〔賀孫〕
又曰:"此是圣人自憂也。圣人固無是四者之憂,所以然者,亦自貶以教人之意。"〔謨〕
子之燕居章
叔器問"申申、夭夭"之義。曰:"申申,是言其不局促,是心廣體胖后,恁地申申舒泰。夭夭,好貌。觀'桃之夭夭'是少好之貌,則此亦是恁地。所謂色愉,只是和悅底意思。但此只是燕居如此,在朝及接人又不然。"〔義剛〕
問:"'申申、夭夭',圣人得於天之自然。若學者有心要收束,則入於嚴厲;有心要舒泰,則入於放肆。惟理義以養其氣,養之久,則自然到此否?"曰:"亦須稍嚴肅,則可。不然,則無下手處。"又曰:"但得身心收斂,則自然和樂。"又曰:"不是別有一個和樂。才整肅,則自和樂。"〔恪〕
甚矣吾衰章
據文勢時,"甚矣,吾衰也"是一句,"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是一句。惟其久不夢見,所以見得是衰。若只是初不夢見時,也未見得衰處。此也無大義理,但文勢當是如此!擦x剛〕
孔子固不應常常夢見周公。然亦必曾夢見來,故如此說。然其所以如此說之意,卻是設詞!脖卮蟆
蜚卿問:"孔子夢周公,若以圣人欲行其道而夢之耶,則是心猶有所動。若以壯年道有可行之理而夢之耶,則又不應虛有此兆朕也。"曰:"圣人曷嘗無夢,但夢得定耳。須看它與周公契合處如何。不然,又不見別夢一個人也。圣人之心,自有個勤懇惻怛不能自已處,自有個脫然無所系累處,要亦正是以此卜吾之盛衰也。"〔砥〕
問:"夢周公,是真夢否?"曰:"當初思欲行周公之道時,必亦是曾夢見。"曰:"恐涉於心動否?"曰:"心本是個動物,怎教它不動。夜之夢,猶寤之思也。思亦是心之動處,但無邪思,可矣。夢得其正,何害!心存這事,便夢這事。常人便胡夢了。"宇錄此下云:"孔子自言老矣,以周公之道不可得行,思慮亦不到此,故不復夢。甚嘆其衰如此。"居甫舉莊子言"至人無夢。"曰:"清凈者愛恁地說。佛老家亦說一般無夢底話。"〔淳〕(宇同。)
"'吾不復夢見周公',自是個徵兆如此。當圣人志慮未衰,天意難定,八分猶有兩分運轉,故他做得周公事,遂夢見之,非以思慮也。要之,精神血氣與時運相為流通。到鳳不至,圖不出,明王不興,其徵兆自是恁地。胡文定公謂春秋絕筆於獲麟,為'志一則動氣',意思說得也甚好。但以某觀之,生出一個物事為人所斃,多少是不好,是亦一徵兆也"。道夫問:"設當孔子晚年,時君有能用之,則何如?"曰:"便是不衰,如孔子請討陳恒時,已年七十一,到此也做得個甚!"又問:"程子謂孔子之志,必將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率與國以討之。不知天子果能從乎?"曰:"當時惟在下者難告。"問:"果爾,則告命稽違,得無有不及事之悔乎?"曰:"使哀公能從,則圣人必一面行將去,聞於周王,使知之耳。"〔道夫〕
問"甚矣吾衰也"。曰:"不是孔子衰,是時世衰。"又曰:"與天地相應。若天要用孔子,必不教他衰。如太公武王皆八九十歲。夫子七十馀,想見累垂。"〔節〕
戴少望謂:"顏淵子路死,圣人觀之人事;'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圣人察之天理;'不復夢見周公',圣人驗之吾身,夫然后知斯道之果不可行,而天之果無意於斯世也。"曰:"這意思也發得好。"〔道夫〕
"夢周公","忘肉味","祭神如神在",見得圣人真一處。理會一事,便全體在這一事。〔道夫〕
問:"孔子夢周公,卻是思。"曰:"程先生如此說,意欲說孔子不真見周公。然見何害。"〔可學〕
問:"伊川以為不是夢見人,只是夢寐常存行周公之道耳。集注則以為如或見之。不知果是如何?"曰:"想是有時而夢見。既分明說'夢見周公',全道不見,恐亦未安。"又問:"夫子未嘗識周公,夢中烏得而見之?"曰:"今有人夢見平生所不相識之人,卻云是某人某人者,蓋有之。夫子之夢,固與常人不同,然亦有是理耳。"〔壯祖〕集注、集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