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
“忘了?這真是貴人眼高……”
【往日的“豆腐西施”,形象地寫出昔日的楊二嫂的細嫩;“擦著白粉”“終日坐著”,寫出楊二嫂早年生活安逸、輕松、清閑,以色相招攬顧客。這些與眼前的“圓規”愛管閑事、潑辣肆行形成對比。“很不平”“鄙夷”“嗤笑”“冷笑”等,都寫出了楊二嫂的尖刻、放縱。“豆腐西施”與“圓規”形成對比,寫出楊二嫂的生活也遠不如以前。“貴人眼高”是對“我”的嘲笑。楊二嫂出言不遜,說話刻薄,蔑視上尊下卑、男尊女卑的古訓,毫不理會封建“婦言”的清規,有恃無恐,脫口而出,令“我”難堪、討厭。】
“那有這事……我……”我惶恐著,站起來說。
“那么,我對你說。迅哥兒,你闊了,搬動又笨重,你還要什么這些破爛木器,讓我拿去罷。我們小戶人家,用得著。”
【楊二嫂毫不顧及“我”的身份,對“我”一點也不恭敬。在她眼里,“我”雖然有錢有勢有地位,可仍是一個小輩,所以叫一聲“迅哥兒”,表示長者對后生的親昵,更表示她和“我”的平等。對“我”直呼其名,這在一般人來說,已是無禮之舉;更不能容忍的是她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強要我家的那些木器。】
“我并沒有闊哩。我須賣了這些,再去……”
【“須賣了這些”說明“我”的家境也大大不如以前了,與前面的“家境也好”形成對比,又與后面的“辛苦展轉”相呼應,表明二三十年來整個社會都衰退了,連我們這樣的家庭也未能幸免破敗的結局。】
“阿呀呀,你放了道臺了,還說不闊?你現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門便是八抬的大轎,還說不闊?嚇,什么都瞞不過我。”
【楊二嫂信口雌黃,造謠生事,一派陳詞濫調,還自以為是,顯示了一個無賴的嘴臉。】
我知道無話可說了,便閉了口,默默的站著。
【舊日的楊二嫂,“我”“完全忘卻了”。她的出現,使“我吃了一嚇”,“愕然了”。面對她的嗤笑、冷笑,“我惶恐著,站起來說。”這些都是緊張心理的反應。當她大放厥詞后,“我知道無話可說了……默默的站著。”這是出于無奈而有意回避。耳聞目睹楊二嫂的言行,“我”的心理呈現“吃驚——害怕——氣憤——冷靜”幾個階段。楊二嫂的言行,肆行無忌使“我”“愕然”。楊二嫂無中生有地捏造,使“我”氣得“無話可說”,這是不滿和厭煩的表示。】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錢,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錢……”圓規一面憤憤的回轉身,一面絮絮的說,慢慢向外走,順便將我母親的一副手套塞在褲腰里,出去了。……
【面對“我”的“沉默”,楊二嫂又生一招,竟惡意中傷,無禮之極。綜觀上下,楊二嫂一會兒故作姿態地反問,一會兒裝腔作勢地調侃,一會兒不留情面地挖苦,表現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她那辛辣尖銳的語言,毫無顧忌的態度,盡管有許多不實之辭,但是畢竟寫出一個心直口快,沖破婦言約束的女子的風貌。】
一日是天氣很冷的午后,我吃過午飯,坐著喝茶,覺得外面有人進來了,便回頭去看。我看時,不由得非常出驚,慌忙站起身,迎著走去。
這來的便是閏土。雖然我一見便知道是閏土,但又不是我這記憶上的閏土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圓臉,已經變作灰黃,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皺紋;眼睛也象他父親一樣,周圍都腫得通紅,這我知道,在海邊種地的人,終日吹著海風,大抵是這樣的。他頭上是一頂破氈帽,身上只一件極薄的棉衣,渾身瑟索著;手里提著一個紙包和一枝長煙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記得的紅活圓實的手,卻又粗又笨而且開裂,像是松樹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