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現代詩歌二首
不前。此情此境,詩人感到猶如把纖繩勒進祖國母親肩膊那樣疼痛難忍,禁不住發出“祖國呵”的深沉呼喚,表達出難以言狀的悲哀心情。
承接上節之意,第二節用“我是貧困, 我是悲哀”概括“水車”“礦燈”“稻穗”“路基”“駁船”等形象的象征意義。接下來的一句,感情有所變化。祖國和人民雖然“貧困”“悲哀”,但“祖祖輩輩”始終沒有喪失“痛苦的希望”。只是這希望太渺茫,如同“飛天”袖間的花朵,雖然美麗誘人,但尚未落到地面。然而,畢竟有了希望,有了追求,有了改變現狀的基因。詩末的又一聲對祖國的呼喚,蘊含著幾多痛苦、幾多希望!
“四人幫”的覆滅,古老的祖國從迷夢中蘇醒,從苦難中奮起。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向四個現代化進軍的偉大斗爭,正在逐步實現世世代代夢寐以求的希望與理想。詩人為此欣喜不已,感情由低沉嘆息轉向亢奮熱烈,連用一組意象描繪出處于歷史轉折期的祖國形象。從“神話的蛛網”中掙脫出來的祖國,猶如“雪被下古蓮的胚芽”,歷經磨難,吐發新綠。新生的祖國已經站到“雪白的起跑線”上,就要奮力拼搏了。看,地平線上,“緋紅的黎明”“正在噴薄”,照亮了東方的天宇。這不正是祖國母親的寫照嗎?一切都剛剛開始,一切都充滿希望,祖國的明天必將更加美好。詩人的感情層層遞進,加深加濃。最后,將抑制不住的強
烈感情化做對祖國母親的壯麗誓言:
我是你的十億分之一,
是你九百六十萬平方的總和;
你以傷痕累累的乳房
喂養了
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騰的我;
那就從我的血肉之軀上
去取得
你的富饒、你的榮光、你的自由;
——祖國呵,
我親愛的祖國!
詩人再次強調“我”與祖國唇齒相依、不可分割的關系。“我”是祖國機體的一部分,也是偉大祖國形象的代表。“小我”與“大我”有機地結合在一起。這樣,“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騰的我”就不僅指青年一代的心靈歷程,而且是整個中華民族精神風貌的概括。他們都是祖國母親以“傷痕累累的乳房”喂養大的。“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報效恩重如山的祖國,人人責無旁貸。于是,詩人向祖國母親表示:愿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去取得她的“富饒”“榮光”和“自由”,去實現她的偉大理想。強烈的民族責任感、使命感和崇高的獻身精神,使詩的思想為之升華。全詩在無限深情地對祖國母親的呼喚中結束,詩的感情
達到了高潮。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說:“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真正的好詩,應該是心底的歌。舒婷的詩,無論是贊頌祖國,詠嘆大海,還是抒寫友誼與愛情,都是在向讀者傾吐一腔真情。但她的抒情有其獨特的表現方式。她善于將自己的主觀感情巧妙地移注到客觀事物上,創造出一種“有我之境”。《祖國呵,我親愛的祖國》從生活現象中擷取了平凡而富有特征的事物,如“破舊的老水車”“熏黑的礦燈”“干癟的稻穗”“失修的路基”“淤灘上的駁船”“古蓮的胚芽”“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線”“緋紅的黎明”等;以博喻的方法賦予它們以詩意;又通過“我是……”的句式,將這些彼此并不相關的零散形象組合在一起。這樣,客觀事物就遠遠超越了其本身的含義而成為一種象征體,蘊含著深廣的社會內容;同時,詩人的主觀感情也從這些客觀事物中表現出來,客觀事物成為詩人主觀世界的寫照。“物”與“我”融為一體,使詩的內容與形式和諧統一。客觀事物因主觀感情的移注而寓意無窮;主觀感情因附麗于客觀事物而得以淋漓酣暢地抒發,不僅塑造了一個飽經風霜、從貧困走向新生的偉大母親的形象,包括詩人在內的充滿憂患意識和歷史使命感的中華兒女的形象也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