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現代詩歌二首
后來,食指去山西杏花村插隊。在杏花村,他除了勞動外,依然不停地創作詩歌。食指的詩,被知青們爭相傳抄誦讀,從鄰近山西的陜西、內蒙古,到遙遠的黑龍江兵團和云南兵團……全國只要有知青的地方,就有食指的詩歌傳誦。據說,食指的詩傳到江青那里,江青指責說,相信未來就是否定現在。1971年,食指在山東濟南參軍入伍。1972年年底,他的弟弟郭新生去部隊看望他,發現他每天精神抑郁,以煙為食。關于食指精神分裂的原因,有多種說法:一說“文革”的極“左”思潮影響到部隊,食指內心的理想與現實發生了極大的沖突;二說因入黨外調學校檔案里有“文革”初期他因寫詩被審查的材料;三說詩人戀愛受挫。1975年,食指與李立三之女李雅蘭結婚,七年后離異。
許多評論家認為,食指是開創一代詩風的先驅者,其詩歌成就比北島、顧城諸人有過之而無不及。人民文學獎詩歌獎頒給了一個自殺者和一個精神病人,多多少少是對理想主義與浪漫主義的呼喚。
(徐林正)
3.評舒婷的詩
在舒婷的詩作中,這一首無論就思想而言,還是就藝術而言,都是比較接近傳統的。首先正面地把祖國一系列消極的現實和歷史當做一種壓力。在承認這種消極性導致了她的“迷惘”以后,她沒有陷于迷惘,而是走向“深思”,然而她又真誠地承認:這并不意味著她已經完全理性地把握了歷史的動向,只是在情感上“沸騰”了。她意識到了自己的責任,那就是把自己的“血肉之軀”奉獻給祖國,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換取祖國的“榮光”“富饒”和“自由”。在80年代初,舒婷的這首詩最早贏得了各個方面,包括一些并不贊成“崛起”派詩風的人的贊賞。
這首詩在藝術風格上也是比較明朗的,四個詩章中的邏輯層次,情感和思維的演進都很清晰:第一節是寫祖國數百年來的落后;第二節寫落后導致的“貧困”和“悲哀”,但并沒有失去“痛苦的希望”;第三節是寫新時期振興“緋紅的黎明”;第四節寫自我奉獻。但是,這仍然不能算入傳統的寫法之中,它不但與李季、郭小川、賀敬之的詩風大有不同,而且與聞捷、公劉、李瑛的寫法也有明顯的區別。
在五六十年代歌頌祖國的詩篇中,主體的自我與客體的現實之間界限是很鮮明的。祖國的歷史、祖國的現實,作為一種客觀的意象,盡管帶上了詩人主體的情感色彩,但是它畢竟是客觀的,詩人只以客觀生活的反映者、歌頌者的姿態出現。而在舒婷的這首詩中,客觀的歷史和現實與主體的自我,不再有那么明顯的界限,祖國落后的歷史,貧困、希望乃至新的振興都成了詩人自我的組成部分。在這里,已分不清客觀的生活和主觀的自我,老水車和“飛天”袖間的花瓣,不但是祖國軀體上的一部分,而且是詩人心靈的一個組成部分。從這一點上講,舒婷的這首詩突破了五六十年代詩歌想象的模式。這樣的突破是相當大膽的,因為從表面上看來,這就混同了主體與客體,好像不符合理性邏輯了,因而在一般情況下,詩人不敢貿然如此勇敢。不作那樣冒險性的想象,而是往往采取假定的句式。
舒婷的這種主客合一,主體占優勢的藝術想象,并不是把自己比做祖國的老水車,而是說祖國的一切就是自我的一切,不管是貧困落后,還是希望、振興,每一種現象,每一種令人愉快的和令人不愉快的現實都和“我”血肉相連,它不是一種外部事物被“我”的心靈感知,而是“我”的心靈、“我”的肉體被“我”自己的神經系統感知。這一切都是“我”賴以存在的基礎。從這一點上來說,舒婷不但在藝術上有所突破,而且在表現情感的深度上也有所突破。用心理學的語言來說,傳統寫法在表現外部感知方面,取得了勝利,舒婷的勝利特別表現在對主體的內部感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