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課標六年級上冊《懷念母親》相關資料
最奇怪的是,經過文革九死一生的災難,直到一九七六年「四人幫」被打倒,我一直沒有把我的個人遭遇與文化大革命這一場國家的悲劇聯擊在一起,一直懷有「原罪感」。可見我的政治嗅覺是多么遲鈍。
所以,我在《我的心是一面鏡子》里說過:我做了四十多年的夢,我懷擁「原罪感」四十多年。
問:文革那段殘酷的經歷,是甚么信念支持您渡過難關,是否想到會有今天?
答:文革中在揪出來被斗得暈頭轉向的時候,和文革中許多自殺者一樣,我也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當時,就在我準備出門跳墻逃走、到圓明園的蘆葦叢中自殺的時候,紅衛兵沖進我家,解押我去批斗。在這場批斗中,我被打得躺在地上站不起來,然而我-下子得到了「頓悟」:一個人忍受折磨的能力是沒有極限的,我能夠忍受下去!
至于是否想到會有今天,根本沒有。當時已是破罐破摔,牛棚里,大家普遍的想法是到新疆建設兵團那樣的地方去過一輩子,沒想到會平反,會有今天。
不過,雖然活下來了,但是,剛從牛棚出來的時候,我己經雖生猶死,成了一個半白癡。到商店去買束西,不知道怎么說話;不習慣抬起頭來走路,不習慣同人打交道,幾乎「異化」成「非人」。
而且,正如我在《牛棚雜憶》中談到,現在,我一面「慶幸」自己參加了文化大革命,被關進了牛棚,得到了極為難得的經驗。但另一方面,在我后來「飛黃騰達」到處聽到的都是贊譽溢美之辭之余,我的心里還偶爾閃過一個念頭:我當時應該自殺;沒有自殺,說明我的人格不過硬,我現在是忍辱負重、茍且偷生。這種想法是非常不妙的。這大概算是我的「文革」后遺癥吧。
問:《牛棚雜噫》出版后有甚么反應?有人給您寫信表示懺悔或其它嗎?此書一版即出八萬冊,目前市面似已買不到,是否還出第二版?
答:《牛棚雜憶》出版后,確有不少人寫信來,表示你說的這類意思,但是寫這本書不是出于個人恩怨,所以一切向前看。這本書已經出了第二版。(未完待續) (本文刊載《中國評論》2001年6月號)問:讀過許多贊頌您的文章,其中張中行先生的幾句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他說:「季先生就以一身而具三種難能:一是學問精深,二是為人樸厚,三是有深情。三種難能之中,我以為,最難能的還是樸厚,因為,在我見過的諸多知名學者(包括已作古的)中,像他這樣的就難于找到第二位。」這是他人的評價,那么您對自己怎樣看待?
答:談到看待自己,我寫過一篇《我寫我》,里面說的,就是對自己的認識。古希臘哲人曾發出獅子吼:「要認識自己!」可見這問題之重要。我認為,我是認識自己的。
的確,我經常像魯迅先生說的那樣剖析自己,而且剖析得有點過頭。或者說,自知之明過了頭,有時候真感到自己一無是處。
比如拿寫文章為例。專就學術文章而言,我并不認為「文章是自己的好」。我真正滿意的學術論文并不多,反而別人的學術文章,包括一些青年后輩的文章在內,我覺得好。
又比如文學作品。自己寫散文,而且已經寫了六、七十年,加起來也有七、八十萬字了。然而自己真正滿意的也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