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課標六年級上冊《懷念母親》相關(guān)資料
總之,無論是作為一代學(xué)術(shù)大師,還是作為二十世紀中國知識分子一位杰出的代表人物,季先生的一生都能給人許多啟示和教益。也許,下面的訪談能讓我們走近季先生,聆聽季光生的心聲。(問為本刊特約撰述王辛,答為季羨林先生)
灰色的童年灰色的故鄉(xiāng)
問:記得有篇文章寫您,說您是一位「非常本色的人」、「始終保持了北方原野那份質(zhì)樸和單純」,能否談?wù)勀墓枢l(xiāng)、您的童年?
答:我的家鄉(xiāng)在山東省清平縣(現(xiàn)在并人臨清市)官莊,是魯西北一個極端貧困的村莊。我們家又是貧中之貧,可以說是貧無立錐地。所以,我寫過一篇回隱童年的文章。叫《灰黃漫憶》,說回憶起自己的童年來,眼前沒有紅,沒有綠,只有一片灰黃。
我祖父母早亡,父親親兄弟三人,無怙無恃,孤苦伶仃,一個送了人,剩下我父親和另一個叔叔(九叔),食不裹腹,衣不遮體,餓得到棗樹林里去揀落在地上的干棗來吃。于是兄弟倆逃到濟南去謀生。在濟南,九叔最終站住了腳,我父親則回到農(nóng)村務(wù)農(nóng)。
從我記事起,我們家年大概只能吃一兩次白面,平常只能吃紅高粱面餅子;沒有錢買鹽,把鹽堿地上的土掃起來,在鍋里煮水,腌咸菜。一年到頭,就吃這種咸菜。
我祖父的堂兄是一個舉人,他的夫人,我喊她奶奶,他們這一支是有錢有地的,她很喜歡我。我三、四歲的時候,每天一睜眼,抬腿就往村里跑(我們家住在村外),跑到奶奶跟前,只見她把手一卷,卷到肥大的袖子里面,手再伸出來的時候,就會有半個白面饅頭拿在手中,遞給我。我吃起來,仿佛是龍肝鳳髓一般,我不知道天下還有比白面饅頭更好吃的東西了。大概在長達幾年的時間內(nèi),這就是我每天最高的享受和最大的快樂了。
記得四、五歲的時候,每到夏秋收割莊稼的時候,我就會被大人領(lǐng)著,走老遠,到別人割過的地里去拾麥子或者豆子、谷子。一天可以揀到一小籃麥穗或者谷穗,回來給母親,打一打,壓點面,這樣吃頓白的。
有一年,大概我拾的麥子比較多,母親把麥粒磨成面粉,貼了一鍋死面餅子。我大概是吃出味道來了,吃完飯后,又偷了一塊吃,讓母親看到了,趕著我要打。我當時是赤條條渾身一絲不掛。我逃到房后,往水坑里一跳,母親沒有法子下來捉我,我就站在水中,把剩下的白面餅子盡情地享受了。
總之,童年的貧困生活,使我終身受用不盡。它有時候能激勵我前進,有時候能鼓舞我振作。我一直到今天對日常生活要求不高,對吃喝從不計較,大概同我小時候的這一些經(jīng)歷不是沒有一點關(guān)系的。
六歲離開父母投奔叔父
問:從您的回憶文章中可知,您六歲離開故土,到了濟南,從濟南走上成材之路。現(xiàn)在回想起來,離開故土,來到濟南,該是您一生一個幸運的轉(zhuǎn)折吧?
答:我六歲那年,春節(jié)前夕,公歷可能是一九一七年吧,離開父母,離開故鄉(xiāng),被叔父接到濟南去。叔父此時大概日子已經(jīng)可以了,他們兄弟倆就我一個男孩子,想把我培養(yǎng)成人,將來能光大門楣,就只有去濟南這條路。可以說,這是我一生中最關(guān)鍵的轉(zhuǎn)折點。這當然算是一件好事。可是好事也會有成為壞事的時候。「文化大革命」中,我曾多次想到:如果我叔父不把我從故鄉(xiāng)接到濟南的話,我總能過一個渾渾噩噩但卻舒舒服服的日子,哪能被「革命家」打倒在地,身上踏上一只腳還要永世不得翻身呢?總之,一個人的生活難免稀奇古怪的。走的路,有時候并不由自己來決定。假如我當年留在家里,走的路是一條貧農(nóng)的路,生活可能很苦,但風險決不會大。我今天的路怎樣呢?我廣開了眼界,認識了世界,認識了人生,獲得了虛名。我曾走過陽光大道,也曾走過木小橋,坎坎坷坷,又頗順順當當,一直走到了耄耋之年。如果當年讓我自己選擇道路的話,我究竟要選哪一條呢?真是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