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跨越百年的美麗》導讀(居里夫人)
故他的散文是積極向上的。
這顯然是他對自己“政治抒情散文”的要求。
我也很欣賞梁衡的另外散文篇什,便是他寫普通人的那些。梁衡是從農村走出來的知識分子,這令他對普通人長期不泯關愛之心。他贈我的第二本書中,就寫到了植樹老人。并將老人幾十年如一日以愚公移山般的精神改造生存環境這一點,比作《三國演義》里身后抬著棺材與關羽的決一死戰的龐德:“死了也沒什么了不起”。進而贊曰:“真是一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還寫到兩位鄉村女教師。在題記中他這么寫道:“我自慚。我遺憾。我這個記者曾寫過許許多多的人們,可就是很少寫她們。是因為她們實在太偉大了,卻又太平凡。事情平凡得讓人無從下筆,可品格又是高尚得教人心顫。我每采訪一次,心里就經歷一次這樣的矛盾和痛苦。”
寫她們時,梁衡其實已是中國最高文化機構里的官員。可他仍以“我這個記者”來自報家門。
“品格又高尚得令人心顫。”
“心里就經受一次這樣的矛盾和痛苦。”
梁衡的百姓心,還需要再強調么?
“土炕,我下意識地摸摸身下這盤熱烘烘的土炕。這就是憨厚的北方農民一個生存的基本支撐點,是北方民族的搖籃。”
“生存的基本支撐點”——梁衡將土炕與北方農民的關系一語中的寫到了根子上。
另一篇的題目,干脆是《事業便是你的宗教》。其實這一篇的題目,我覺得還莫如改成《教學就是你的宗教》,因為,我想,在一位注定了要將一生奉獻給一所中學的女性,她的頭腦里大約已沒了什么事業不事業的意識。教學之于她,已純粹化了只是教學這一件事了吧?
他寫道:“陽光從窗戶里斜射進來,勾勒出你端莊慈祥的剪影。我感覺你臉上漾起微笑,也傷心地發現你腦后散著幾縷白發……”
他寫道:“大凡世界上的事太普通了倒反而很難。做一個純粹的普通人難,為這樣的人寫篇稿也難。這種負疚之情一直折磨了我好幾年,你的形象倒越磨越清晰。于是我終于動筆寫下這點兒文字,不算什么記述,只是表達這一點兒敬意。”
我讀梁衡以上散文的第一感覺是,與他的“政治抒情散文”(我是將他的那種極有分寸的議論也視為抒情式議論的)相比,筆調由嚴謹而變得異乎尋常地溫暖而且那么謙卑了。
我認為,有一個梁衡的心靈真相肯定是——從農村走出來的他,只要一見到一想到中國“純粹的普通人”們,就似乎心生一種惴惴不安的負罪感。仿佛他是官員所坐的小汽車,徑直開到了中國“純粹的普通人”們咄咄逼人的貧困之境,他卻又深感自己的無能為力。所以,也只有“表達一點敬意”而已。如魯迅所言, “而已而已”。
在他送給我的第二本書中,第一輯便是“壯麗人生”。在這一輯中,梁衡將他筆下的“純粹的普通人”,與瞿秋白、毛澤東、周恩來、鄧小平、馬克思、列寧、居里夫人等編在同一部分。其對中國一些品質高尚的“純粹的普通人”們的敬意之大,又不言自明。
我愿中國對于“純粹的普通人”們心有這一種情愫的官員多起來,再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