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跨越百年的美麗》導讀(居里夫人)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梁衡散文以境界為最上,自然“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在將《跨越百年的美麗》收入上海高中語文課本時,我打電話給梁衡,直截了當的問他:居里夫人的偉大發(fā)現人們早有記敘,居里夫人的偉大人格,愛因斯坦早有論述,為什么你還再寫居里夫人?梁衡告訴我:國務院副總理李嵐清同志在研究青少年教育問題時,幾次談到社會上不少女青年吃“青春飯”的問題,他熱切的希望作家和教師,用高尚的典型引導青年向上,提高青年一代的精神境界。一種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使梁衡同志有點坐立不安。有一天,他望著居里夫人的肖像出神,覺得她真美,她是屬于那一類很漂亮的女子,她的肖像如今掛遍世界各國的科研機構,掛遍全世界的大中小學,人們仍可看到她那昔日的風采。然而,美麗的居里夫人不被上帝所給的美形所累,她有大志,有大求,追求永開不敗的美。想到這里,梁衡興奮了,他抓住“美麗”這個概念,重錘敲打,境界立出,新意隨生。在紀念居里夫人發(fā)現放射性元素鐳100周年的時候,文章公開發(fā)表,立即引起了讀者的注意。他的寫的是一百年前的居里夫人,卻有著很強的現實針對性。老師們迫不及待的在課堂里高聲朗讀《跨越百年的美麗》,姑娘們從美麗的居里夫人身上看到了更高境界的美。這篇佳作選入教材以后,美麗的居里夫人對美的更高追求,將引發(fā)青年學生在審美愉悅中的共鳴和共振,對我們后代的健康成長意義重大。
梁衡同志對作品“境界”的追求是極嚴格極認真的。《晉祠》以前曾經收入全國通用中學語文課本。著名文藝評論家馮牧同志說:“《晉祠》作為范文收入中學課本,應當說是當之無愧的。這篇文章無論從思想內容、審美觀點及遣詞造句上所認真下的功夫都是無可挑剔的,無愧于‘教科書水平’。”然而,梁衡在給自己的散文作品歸類時,把它歸入了“描寫美”一類,他對“境界美”有更高的要求。他比較滿意的是《覓渡,覓渡,渡何處》所達到的境界,那才可以稱得上“境界美”。梁衡說:“常州城里那座不大的瞿秋白的紀念館我已經去過三次。從第一次看到那個黑舊的房舍,我就想寫篇文章。但是六個年頭過去了,還是沒有寫出。瞿秋白實在是一個謎,他太博大深邃,讓你看不清摸不透,無從寫起,但又放不下筆。”然而經過六年的反復思考,有一天他忽然從瞿家祠堂前面原有的一條“覓渡河”上突發(fā)靈感,他抓住“覓渡”這個概念,于是境界立出,佳作頓出。瞿秋白是以職業(yè)革命家自許的,但從這個渡口出發(fā)并沒有讓他走出一條路。梁衡寫道:“他受命于白色恐怖之中,以一副柔弱的書生之肩,挑起了統(tǒng)帥全黨的重擔,發(fā)出武裝斗爭的吼聲。但是他隨即被王明,被自己的人一巴掌打倒,永不重用。后來在長征時又借口他有病,不帶他北上。而比他年紀大身體弱的徐特立、謝覺哉等都安然到達陜北,活到了建國。他其實不是被國民黨殺掉的,是為‘左’傾路線所殺。是自己的人安住了他的脖子,好讓敵人的屠刀來砍。而他先是仔細的獨白,然后就去從容就義。”瞿秋白就義之時,高唱《國際歌》,泰然行至刑場,盤腿席地而坐,令敵人開槍。這本是一個英名流芳的結果,然而他偏偏要留下《多余的話》,無情的解剖自己。唧唧喳喳的麻雀們攻擊《多余的話》,梁衡卻從《多余的話》中看出了一種更高的境界,寫別人所未寫,發(fā)別人所未發(fā),將文章的境界推向一個全新的高度,引起全黨的深思,引起知識分子的深思,留給歷史永遠的回味。梁衡的這篇散文被不同的編者同時收入大中學校的三本教材之中,決不是偶然的巧合。我以為,這種“梁衡現象”值得作家深思,值得文藝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