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單元復習知識梳理
維系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是一套完整的封建禮法關系,而所有這些封建禮法關系都是建立在人與人不平等的關系之上的。帝王與臣民,大官與小官,官僚與百姓,老師與學生,父親與兒子,兄長與弟弟,男性與女性,都被視為上下等級的關系。他們之間沒有平等的地位,也沒有平等的話語權力。上尊下卑,“上”對“下”是指揮,是命令,是教誨,“下”對“上”是服從,是馴順,是聽話。閏土之所以說小的時候是“不懂事”,是因為按照現(xiàn)在他已經懂得了的禮法關系,“我”是少爺,他是長工的兒子,二者是不能平等的。“我”尊,閏土卑,他那時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卑賤地位,在“我”面前毫無顧忌地說了那么多的話,都是極不應該的。但那時年齡小,可以原諒,一到成年,中國人都要遵守這樣一套禮法關系。不遵守這套禮法關系,就被中國社會視為一個不守“規(guī)矩”、不講“道德”的人了,就會受到來自社會各個方面的懲罰。閏土就是在這樣一套禮法關系的教育下成長起來的,他是一個“老實人”,是一個講“道德”的人。但一旦把這種禮法關系當成了處理人與人關系的準則,人與人之間的思想感情就無法得到正常的交流了,人與人的心靈就融合不到一起了。這就是在“我”和閏土之間發(fā)生的精神悲劇。“我”懷念著閏土,閏土也懷念著“我”,他們在童心無忌的狀態(tài)下建立了平等的、友好的關系。這種關系在兩個人的心靈中都留下了美好的、溫暖的、幸福的回憶。“我”想到故鄉(xiāng),首先想到的是閏土,閏土實際上也一直懷念著“我”。“他每到我家來時,總問起你,很想見你一回面。”只要想到他和“我”在童年一起玩耍的情景,我們就能夠想到,閏土的這些話絕不是一般的客氣話。兩個人重新見面時,“我”“很興奮”,閏土也很興奮,“臉上現(xiàn)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著嘴唇”,說明他心里顫抖著多少真摯的感情啊!但封建的禮法關系卻把所有這些感情都堵在了他的內心里,形容不出來了,表現(xiàn)不出來了。
他的態(tài)度終于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
“老爺!……”
在這里,我們能夠聽到兩顆原本融合在一起的心靈被生生撕裂開時所發(fā)出的那種帶血的聲音。閏土不再僅僅把“我”視為平等的、親切的朋友了。他把“我”放在了自己無法企及的高高在上的地位上,他自己的痛苦,自己的悲哀,在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面前已經無法訴說,無法表現(xiàn),這個稱呼帶著一種“敬”,但同時也透著一股“冷”。在這種“冷”的氛圍中,“我”的感情也被凝固在了內心里。兩顆心靈就被這個稱呼擋在了兩邊,無法交流了,無法融合了。所以“我”“打了一個寒噤”,知道兩個人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
《故鄉(xiāng)》讓我們看到,只有少年閏土和少年“我”的關系才是符合人性的,后來這種封建禮法關系不是人的本性中就具有的,而是在社會的壓力之下形成的,是一種扭曲了的人性。人在自然的發(fā)展中不會把自己視為一個卑賤的、無能的人,像閏土這樣一個人的封建禮法觀念是在長期的強制性的壓力下逐漸形成的。社會壓抑了一個人的人性,同時也壓抑了他的自然的生命力,使他習慣了消極地忍耐所有外界的壓力,忍耐一切精神的和物質的痛苦。那個手持胡叉向猹刺去的閏土是多么富有朝氣,富有生命的活力啊!是多么勇敢啊!但封建的禮法關系逐漸壓抑了他的生命力,使他在一切困苦和不幸面前只有消極的忍耐。只有意識到閏土已經沒有了少年時的旺盛的生命力,我們才能夠理解,為什么“多子,饑荒,苛稅,兵,匪,官,紳”,能夠“苦得他像一個木偶人了”,他已經沒有反抗現(xiàn)實的不幸的精神力量,他把所有這一切都視為根本不能戰(zhàn)勝的。他只能承受,只能忍耐,他盡量不去思考自己的不幸,盡量迅速地忘掉自己的困苦。他不再敢主動地去感受世界,思考生活、思考自己。久而久之,他的思想干癟了下去,他的感受力萎縮了下去,他的表現(xiàn)力衰弱了下去,他的精神一天天地麻木下去,他已經成為一個沒有感受力、沒有思想能力和表現(xiàn)能力的木偶人。只有宗教還能給他帶來對未來的茫遠的、朦朧的希望。他的精神已經死亡,肉體也迅速衰老下去。